在段老爺的一手經營與遮護之下,段府就像一個遺世獨立的世外桃源一樣。生活在這裏的人善良、誠實,相互友愛。
黃伯雖然是一名仆人,在府裏卻是德高望重。小雪節氣剛過,氣溫已不分早晚,都是那般寒氣襲人了。
這天早上,府裏一切如往常。丁大嫂在廚房燒熱水,熱氣如仙霧一般從壺口蒸騰飄渺,給她的眼睛染上一層氤氳。想不到丈夫去世這麼多年,女兒都到了嫁人的年紀,她還會打心底喜歡上另一個人。給白先生砌茶,在丁大嫂這裏,簡直就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了。
丁小靈實在搞不懂,那個新來的冷淩雲有什麼好。難道大少爺和小少爺都是白癡嗎,看不出來那小子像個娘們似的?真討厭。自從他來到段府後,兩個少爺和自己玩耍的時間就少多了。丁小靈無聊,段老爺曾經說過要是她願意,可以跟著少爺們一起學習。
“酸溜溜的,那些文章,我丁小靈才不要學。”丁小靈一個人在聽水榭,剛練完一套拳腳,自言自語道:“我就要學好武功,將來保護兩位少爺。”她忽然低下頭來,小聲而又堅定無比地說:“特別是保護大少爺!”
丁小靈說這些話的時候,白先生正翹著二郎腿,給三個學生講“才高八鬥”一詞的說法來曆呢。先生教學並不愚腐,聽得三個學生津津有味。
黃伯邊打掃院子邊念叨著:“唉,府裏最辛苦的人就是老爺了。一大早就去布店了。兩位少爺啊,什麼時候才能幫老爺分擔分擔呢?這阿三、阿六兩兄弟也真是的,明知老爺忙,也不早點回來幫著點……唉,不對,這兩兄弟真要是回來了,怕也不能留下了……”
正思忖間,外麵有人敲門。黃伯放下掃帚,“莫不是他們回來啦,老爺不在家,這……”
打開門一看,還真是阿三、阿六兩兄弟。幾日不見,竟是長胖了些。“黃伯,我們回來啦!”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黃伯笑著點頭,其實心裏正為難:冷淩雲女扮男裝的事,他們一回來不就穿幫了嗎?老爺說了這事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啊。這可怎麼辦呢?
“黃伯,這是我娘叫我們帶給您的白餅,娘親手做的,可好吃了。黃伯,我們先回屋,放了行李就去店裏幫老爺。”阿三是老大,人勤快,嘴也甜。
“哦,多謝你娘。去吧去吧。”黃伯接過白餅,看著兩兄弟朝屋裏走去,趕緊叫住:“哎哎哎,阿三,阿六,快回來。”
“黃伯,還有什麼事?”
“嗯,嗯……”
“黃伯,您有什麼事盡管說啊,才幾天不見,難道跟我們兩兄弟生疏了不成?”
“嗯,是這樣,早兩日老爺交待,對,老爺說讓你兄弟倆一回府就直接去店裏找他,還特別交待,拿著行李過去的。是這樣,是這樣。”黃伯邊說邊點頭,好像這樣子才能讓別人信服,跟自己也好交待似的。
“哦,這麼個事啊,您直說就是了啊,幹嘛吞吞吐吐的?”阿三拉了一下阿六的衣袖:“弟弟,走,我們去店裏。”
兄弟倆才走出兩步,又回過頭來:“黃伯,府裏是不是新來了一個丫環,叫冷珍珠?”
一聽這話,黃伯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他支支吾吾道:“嗯,丫環,什麼丫環?沒見過,沒聽老爺說要請丫環啊?”
“那就奇怪,老爺說了讓冷珍珠給丁大嫂打打下手的啊……”
“什麼冷珍珠熱珍珠的,老頭子沒見過。快去吧,這幾日你們不在,可把老爺忙壞了。快去快去,別磨嘰了。”黃伯一揮手,回身就把大門關上了。
“嘿,這老頭啊……”兄弟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摸摸腦袋,走了。
書房裏,白先生正引經據典,為三個學生講解古人的瀟灑風姿。從三國時期的曹操講到唐朝的山水派開創者謝靈運,“好家夥,這個謝靈運多狂,說‘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獨得八鬥,我得一鬥,自古及今共用一鬥’。這是什麼語氣,牛氣衝天啊!”
冷淩雲三人聽得入神。段靖安趁白先生低頭喝茶之際,問道:“先生,爹爹要我們多學詩書,要我們天天關在這小小的書房,哪裏有機會學古人那樣。您看,謝靈運若不是一生走遍山山水水,哪裏能下筆有神?”
段靖平為人不像弟弟那樣,他更穩重。但畢竟年輕,整天關在府裏,不知外麵的歲月,他也覺得無聊。“是啊,是啊,白先生,您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我們可是一裏路也沒有行過呢?”邊說,還邊拿食指和拇指比劃一下。
白先生不理會他二人所言,呷一口茶,眯眼長歎一聲:“啊——,香,真香。還有點似苦還甘的味道。天天有丁大嫂砌的茶喝,真是比神仙還快活啊。”陶醉的樣子引得三個學生竊笑起來。
“你——,怎麼不說話?他們兩個有這麼多抱怨,難道你沒有?”白先生突然指了一下冷淩雲:“你不要以為不說,我就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