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修養1(1 / 2)

為什麼要把自己吊在鉤子上?為什麼要全神貫注於丹田?為什麼要如此自虐地節儉?為什麼隻集中鍛煉一項苦行,對其他人認為確實重要、應當訓練的某些行為卻完全不要求克製?那些在本國從未學過修養方法的觀察者,來到高度信賴修養方法的國家裏,最容易產生種種誤解。

日本人認為,無論是參加中學考試的少年,還是參加劍術比賽的成人,甚至是貴族,都

要在學習應付考試所必需的內容之外,進行“自我修養”。不管考試成績多好,劍術多麼高超,禮貌如何周到,都必須放下書籍、竹刀或社交活動,進行特殊的“修煉”。當然並非所有的日本人都接受神秘的修煉。但是即使那些不修煉的日本人,也承認“自我修養”的術語和實踐在其生活中的地位。各個階級的日本人都運用普遍流行的一套有關自我克製的概念來判斷自己和他人。

日本人的“自我修養”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培養能力,另一類不僅培養能力,還有更高要求,我將其稱為“圓熟”。這兩者有區別,有不同的根據,其目的是要產生不同的心理效果,並通過不同的外部標誌來加以識別。

第一類,即培養能力的自我修養。如前麵提到的那位陸軍軍官說:“他們都知道怎麼睡覺,現在要訓練他們不睡覺。”他講的是一種公認的原理,即精神駕馭術,認為意誌應當駕馭肉體。他們完全不理會“忽視健康肉體必受損害”的規律。日本人的整個“人情”理論都建立在這種觀念之上:肉體的要求必須服從於人生大事,不管健康是否允許,不管肉體本身是否受過訓練,總之,一個人應當不惜任何代價“自我修養”,來發揚日本精神。

在日本,為他人服務,也有著相互的強製力,既要求等量,也要求彼此承擔相輔相成的等級責任。他們自我犧牲的道德和美國迥然不同。日本人特別反對基督教傳教士關於自我犧牲的說教。他們極力主張,有道德的人不應該把為別人服務看成是在壓抑自己。有位日本人對我說:“我們做了你們稱為自我犧牲的事情的時候,覺得是自願的,或者認為那是對的。我們絕不感到遺憾。我們不會認為我們在實際上作出了多大犧牲,這是為了提高我們的精神境界,或者這應當受到回報。”日本人把如此縝密細致的相互義務作為核心來組織社會生活,當然不會理會什麼“自我犧牲”。他們要求自己履行極端的義務。關於相互義務的傳統強製力,阻礙他們擁有“自我憐憫”和“自以為是”的感情,而這種感情在個人主義競爭的國家中極易出現。

日本培養“能力”的自我修養,是為了改善他駕馭生活的能力。他們說,修養初期也許會感到難以忍受,但這種感覺很快就會消失,終究能夠學會享受其中的樂趣———否則就會拋棄修養。徒弟要在生意上有出色表現,少年要學習“柔道”,媳婦要學習跟婆婆相處。訓練之初,不適應新要求的人想要逃避,這可以理解。這時,他們的父親就會教訓說:“你希望什麼?要體會人生,必須接受一些訓練;如果放棄修養,今後肯定會不愉快。要是陷入這樣的處境遭到議論,我是不會袒護你的。”用他們常用的說法,“修養”就是磨掉“身上的鏽”,它會使人變成一把鋒利的刀。這正是他們所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