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裏,千色被男人壓在身下,卻不似剛才的風情萬種,而是冷然。易容成中年男人的黑羽低下頭,美人在前,他是真想一親芳澤。這角色簡直就是為了他存在的,要不是千色的左手……他瞟了一眼,若真親了,恐怕他命也沒了。
“你真的認為這樣能騙過他?”黑羽不是滋味地說。
千色壓根兒就不想理他,吧台前雖是演戲,他可沒少吃她的豆腐,要不是他最適合演這個角色,她也不可能隱忍到現在。
算算時間,他們進來也有一小會兒了,她推開黑羽,“他應該走了。”
黑羽一臉失望,這甜頭未免也太少了。千色整整衣服,正想起身,門被人大力地一腳踹開。密閉的空間根本沒有風,安德魯的發卻似在飄動,鬼魅似的臉難掩一股肅殺之氣,狹長的眸裏湧動的是猩紅的血色,看得人直發怵。
他竟然還在!
被踹毀的門倒在地上,發出一聲轟響,他踏步而來,視線銳利得像把刀子,先是看她一眼,轉而又看向黑羽,霎時,銳光一現,他已揪起黑羽的衣襟。黑羽反射性地想要攻擊,千色心髒猛地一抽,第一時間便是抓住黑羽的手。
“你要幹什麼?!”她潑婦一樣對著安德魯咆哮,向黑羽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亂了方寸。
黑羽自然會意,朝著安德魯嚷叫:“誰讓你進來的?”
安德魯陰沉的臉色未有一絲波動,一用力,就將黑羽甩了出去。黑羽本可以安然落地,但若是如此,身份很可能便會暴露,隻好完全不抵抗,重重摔在地上,一陣殺豬似的號叫。
千色想去扶他,安德魯擋住了她的去路,他眯縫著一雙眼,對著黑羽喝道:“滾!”
黑羽仍在殺豬叫,聽見這個“滾”字,自尊心開始膨脹,真是忍無可忍。
千色暗使眼色,“走,趕快走。”
黑羽瞧見,原不想妥協,耳朵裏戴著的隱形耳麥卻發出警告,“走,千色能應付得了。”
是翠的聲音。他咬咬牙,隻好撤退。
待他一走,千色就像瘋婦一樣對著安德魯亂捶亂打,“你這個瘋子,你嚇走了我的客人。”
客人?!
安德魯回眸,臉色瞬間難看了百倍,饒是千色也有些心驚。
“你……你想幹什麼?”她顫聲道。
他冷冷地打量她,這個女人有一張“她”的臉,卻是……他憤恨地咬牙,他怎麼會把這樣一個女人想成是“她”?她不配!他有種被欺騙的感覺。所謂的奇跡,不過是他的一相情願,他根本不該有所期盼。然而,他還是放不下,即便明知道她是那種女人,他仍是無法拂袖離開。當聽到她在包廂中刺耳的嬉笑聲,他整個人不受控製地衝了進來。
他眼裏流露的是鄙夷,是厭惡,是想把她生吞活剝了的怒氣,偏又不離開,讓千色心裏很是忐忑,“你……你不走,我走總行了吧?”
她跳下沙發,隻想趕快離開,他顯然已對她不感興趣,目的已經達到,還是走為上策。
腳剛踏出一步,安德魯迅速地將她扣住,她正欲怒罵,整個人像米袋一樣被他扛到了肩上,怒罵於是變成了尖叫。
“放開我!”她亂踢亂打。
他一點沒反應,扛著她往外走,一群人好奇地圍攏過來,千色又怒又羞。身上的裙子短得離譜,先前雖是做戲,但每一個動作,她都有分寸,不會讓自己春光外泄。現在他這樣扛著她,根本沒法遮住自己,亂踢亂打隻得停下,免得露得更多。
一出酒吧,夜的涼意讓千色忍不住打戰,街上到處是人,她躲無可躲,又礙於自己的穿著,動都不敢動一下。安德魯將她塞進酒吧外停著的車子,進了車廂,千色才緩過來。
“Boss,要去哪?”司機恭敬地詢問。
“酒店!”
司機立刻發動引擎,千色無法猜透他的心思,心裏更是驚慌,但沒在臉上表現出來,頭一抬,一雙媚眼閃著光。
“你要帶我去酒店?”她直勾勾地瞅著安德魯,一副明白的表情,癡癡地笑道,“討厭,你早說嘛,嚇了人家一跳。”她撫上他的胸,挑逗似的畫著圈圈,“我可告訴你,我的要價很高哦,不過……”她看了看設施極為豪華的車廂,“看你的樣子,應該付得起。”
“把手放開!”安德魯怒瞪她。
“怎麼了嘛!是你自己……”
“放開!”
千色悻悻地放下手,他那模樣,要是不放,恐怕手會被他折斷。
她惱恨地咬牙,長腿一伸,狠踢了一下駕駛座,“停車!”
安德魯冷冷睨她,“做什麼?”
“我不想做你的生意,行了吧?”若她真是妓女,遇到他這樣的客人也不想賺他的錢,免得被氣死。
“停車!”她歇斯底裏地喊著,亂踢駕駛座。
這麼一來,司機根本沒法好好開車,車子一路扭來扭去,最後隻好刹車。車子一停,千色不管不顧地對著門拉手猛拉猛搖,暗中左手一使勁,車門的集控鎖被卸開,她立刻打開車門衝出去。安德魯速度快得驚人,未等她離開車兩步,已經下車阻擋在前頭。
千色對著他怒吼:“你到底想怎麼樣?!”
安德魯也難解自己到底是想要做什麼,一方麵厭惡她,一方麵卻無法放下她。他清楚是她這張臉在作祟,她不配擁有“她”的臉。殺了她或許更好,但他下不去手,即便如她這樣的女人,他也下不去手,他怎能對著“她”的臉逞凶行惡?他曾傷“她”傷得那麼深,那是他一輩子的陰影,他不想再看到“她”臉上有任何痛苦之色。他愛得太深,也太癡了,即便不是同一個人,僅僅是長得像,也能讓他收起殘酷的一麵。
“你很缺錢?”他問。
千色一怔,回道:“不缺錢,誰會幹這一行?”
安德魯從西裝內掏出一個支票簿,本想寫上數字,似又嫌麻煩,直接撕下空白的支票給她。千色愕然看著他遞來的支票。
“多少隨你,別再幹這行了。”他像是完全無懼她會拿光他的錢。
千色愣愣地站在原地。
安德魯蹙眉,“不想要?”
這要千色怎麼回答,她是該接還是不接?按理她應該接,然後溜之大吉,可是她不提錢的話,他豈不是更懷疑?就算提錢,以她現在扮演的身份,應該貪得無厭,狠狠敲他一筆,數目大到根本無法直接提現金走人才對。雖然黑羽可以製造完美的賬戶讓她存錢,但是電子過賬的時候,銀行勢必要得到他的確認,那樣的話,賬戶的信息他便會一清二楚,萬一哪天他心血來潮想看看她是否真的金盆洗手了,怎麼辦?簡直防不勝防,一樣留下了可能被識破身份的隱患。
若是不接……千色思量著,心中一陣咒罵。該死的,這個男人為什麼就是纏著她不放,她表現得還不夠讓他厭惡嗎?
“不要!誰知道是真是假,還不如……”她媚眼一眨,十足的蕩婦相。
安德魯眉頭緊蹙,她是無知,還是本性就是如此?
千色嬉笑道:“老實說吧,我喜歡這職業,和錢沒關係。”
這樣一個蕩婦,他總該放棄了吧?
安德魯眯了一下眼,出奇的平靜,“你在哪裏做事?”
千色又是一怔,她並不是沒有準備,計劃前她已想到,既是風塵女子就不能沒有名片,不然怎麼招攬生意,但他問得太平靜,告訴他絕對不會是一件好事。
安德魯一再追問,她隻好拿出黑羽做的名片,她並不擔心會留下指紋,名片上的店家也的確存在。
安德魯隨意瞟了一眼名片,“午夜幽香?這是你的花名?很好!”他的唇角微揚,表情卻冷得可怕。千色愣愣地盯著他慢慢張開的唇,“從今天開始,我包下你。”她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安德魯冷然撫上她的臉,並無憐惜,像是撫摸一件藝術品,一字一頓道,“我不容許任何人玷汙這張臉。”
他說得如此決絕,如此堅定,千色不由內心激蕩。突然想起曾看過的資料,對於安德魯的感情,僅是輕描淡寫的一句,他最愛的女人是慕容悠。他對她的愛到底有多深?不,那不是愛,那是癡狂,癡狂到即使是一個人盡可夫的蕩婦,他也要捍衛,因為他不容許有人玷汙這張像“她”的臉。
一入夜,紐約的街道上會有這樣一片街區,它到處掛著串串紅燈,轉著圈閃爍,十分引人注目,別以為那是值得觀光的好地方,那是色情泛濫的紅燈區。盡管它堂而皇之地霓虹閃爍,那麼醒目,那麼璀璨,可沒一個美國人讚成它的存在,但誰也無法把它從紐約的夜景中抹去。
林立的性廣告牌,明明白白地寫著Sex,一概是女人的裸體剪影,光著身體,足蹬一雙高跟鞋,是紐約紅燈區一個奇特又含著嘲諷意味的典型形象。廣告牌下,春夏秋冬,不管哪一個季節都能看到很多穿超短裙的妓女,她們濃妝豔抹,發型奇特,嚼著口香糖,踩著極有可能導致腳踝骨裂的高跟鞋,不停地向來往的路人招手,拋媚眼,甚至是自摸胸部。
在美國有句諺語叫妓女就像麻雀一樣,美國到處都有。真是恰如其分。
在紐約,門洞牆角時常閃現她們的身影。尤其四十二街這個性狂熱區,天一黑,血色的紅燈照亮天空,連出租車都畫著裸體女人剪影。各國遊客擁來擠去,進這門出那門。這兒儼然成了隻要願意,隻要有錢,就能享受到所謂的性放縱的“天堂”,無關乎法律,更無關乎道德。
但,總有那麼一些例外的地方,“豔後”就是其中一個。“豔後”並不是人名,而是紐約四十二街這個性狂熱區的一家酒店,在街區的最深處,內行人稱之為“半衛生”場所。意思就是這裏的陪酒女郎並不全都是妓女,即有些女郎不賣身。聽過解語花沒有?這裏就真的存在解語花。無論是什麼煩心事,隻要來這裏,包客人在回去的時候,惆悵全消。因此,這裏即使不以性作為賣點,生意照樣興隆,客似雲來。
最近,這裏的生意更是興隆得讓人難以想象,原本街區場所還算是均分的客人,像是約定好的,齊齊往這裏來。目的隻有一個,他們想見見那朵被所有酒客驚為天人,名為午夜幽香的解語花,哪怕隻是看一眼也好。
酒店內,燈光昏黃,明黃中帶著點頹廢之色,麵積大約有一百來個平方,除了正中央的圓形吧台,其他布局大多都是包廂。紅色的皮製沙發,楠木雕刻的間隔屏風,配上水晶似的玻璃茶幾,雖然簡單,但很大氣,更沒有情色方麵的裝飾物,踏入此地的客人都很難將這裏與紅燈區這個詞彙畫上等號。這裏更像是在都市裏常見的愜意酒坊,可以品美酒,更可以約上三五好友,來這裏聊天聚會,不會有汙穢的念頭。
今天,這裏的包廂早已客滿,連圍繞吧台的一圈吧椅也沒有空位。統一都是白襯衣,紅領結,外套黑色西裝馬甲和同色長褲的服務生穿梭在各包廂間遞送美酒佳肴。奇怪的是這些包廂內隻有男客,陪酒女郎一個也沒有。他們喝著酒,卻伸長了脖子不停往酒店中最大最豪華的包廂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