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聽“砰”地一聲,一個人從旅店中被扔了出來,跟著幾個夥計裝束的人將一堆大小包袱也扔了出來。爾後,一連躥出幾個手持刀劍的武士,將那人團團圍住。
艾娜和雷斯特不禁麵麵相覷,為之愕然。這就是笑迎四方客嗎?
隻見剛才被扔出來的那人緩緩地抬起了頭,一頭烏黑的秀發垂到了肩上,瓜子型的臉上鑲著一隻纖巧的鼻子,寶石般的明眸中正閃動著倔強和憤怒。原來是一個年輕的女子。雖然頭發披散,臉上沾滿了塵土,但卻無法掩去其俏麗的輪廓。
隻聽圍住那女子的幾個武士中一個高高瘦瘦的漢子大聲罵道:“該死的龍翼族孽種,居然敢到安邑來,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其餘幾個武士也紛紛舉刀喝罵,眼見就要將那女子亂刀劈死。
雷斯特不禁憤然道:“哪有這樣對待客人的旅店,這也叫笑迎四方客嗎?就算她犯了什麼錯,也不應當要殺人家呀。”話沒說完,便一挺身擠到了場中。
艾娜待要攔阻,卻已慢了一步。唉,這麼莽撞,等看清了怎麼回事再行動也好呀。
雷斯特幾步搶到了圈中,一伸手,抓住了一個武士持刀的手,大聲道:“喂,你們這樣對待旅店裏的客人,太過分了吧!”
一個粗壯的武士用眼角睨了雷斯特一眼,道:“小子,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說話。”
“怎麼,她做錯了什麼事嗎?”
那武士抬起下頜,朝那女子一指,道:“你看清楚了,她可是魔族留下的孽種。”
雷斯特朝那女子一看,隻見那女子半坐在地上,雙拳緊緊地捏著,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卻沒有一絲懼意。待看到那女子的背時,雷斯特吃了一驚。那女子背部的外衣被劃開了一個大口子,但是看到的卻不是光滑的肌膚,而是許多奇怪的骨架,骨架之間還有肉色的薄膜相連,隨著那女子的呼吸一起一伏地歙動著。
是翅膀!就像蝙蝠的翅膀,是由骨架和薄膜構成的翅膀。
雷斯特忽然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以前聽艾娜姐姐說過,大約五百年前大陸上爆發過一場席卷整個大陸的大戰。魔族不知怎麼突然出現在大陸上,連守衛大地的天神也吃了敗仗。魔族節節勝利,幾乎控製了整個大陸。
後來,一位來自當時的法利斯公國的大英雄整合了人類的剩餘力量,同天神並肩作戰,終於大敗魔族,將魔族趕了回去。可是魔族畢竟一度控製了廣大的地域,殘暴的魔族所過之地,奸淫擄掠,給人類造成了巨大的痛苦。以至於雖然過去了五百年,但恐怖的記憶仍留在人們的記憶中,魔族一稱,幾乎成了邪惡的代名詞。
魔族離去之後,還留有許多後遺症。
其中之一就是無數被魔族奸淫的婦女懷了孕,產下了許多孽種。這些孽種大多生具奇相,無法存留於人類之間,於是就各自聚在一起,形成了許多奇異的種族。由於人類對魔族的痛恨,數百年來,這些奇異的種族一直就是人類圍捕的對象。而在圍捕和反圍捕中,人類和這些族類的仇恨是越來越深了。這女子大概就是屬於其中叫龍翼族的一支了。
雖然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但是雷斯特仍然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他走到了那龍翼族女子的身邊,蹲了下來。
那女子的眼神裏充滿了敵意和戒備,緊握的雙拳動了一下,但終究沒有動手。
輕輕替她拂了拂額前的亂發,雷斯特轉頭道:“這樣年輕美麗的生命,沒有犯什麼過錯,你們要讓它消失。這不是太殘忍了嗎?”
一名武士森然道:“她身上流著魔族的血,就該死!”
就因為她身上有魔族的血液嗎?難道僅僅因為她身上流著魔族的血,就要毀滅這樣一個美麗的生命嗎?雷斯特說什麼也無法接受這種觀點。
在有恐怖之林之稱的溫德森林中生活時,除了吞噬生命的野狼、毒蛇、食人花、鬼哭藤之外,很少能看到其他的生命。林間沒有縱躍的白兔,枝頭沒有清唱的小鳥,春天沒有采蜜的蜂兒,夏天沒有翩翩的蝴蝶。既沒有潺潺的溪流,也沒有芬芳的花朵。
所以每當他在小鏡湖畔,看到草地上盛開的野花,看到湖中戲水的遊魚,他都會感覺到由衷的快樂。無論是蹣跚橫行的螃蟹,還是一蹦一跳的青蛙,都會令他感到喜悅。正因為如此,所以雷斯特認為生命是大自然的恩賜,是世上最寶貴的東西,沒人可以隨便毀滅其他的生命。
雷斯特站了起來,雙目閃動著耀眼的精芒,神色莊重肅穆得讓艾娜都感到陌生,道:“她身上流著什麼樣的血並不是她能選擇的,這也並不是她的錯,但是她應當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既然她沒有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就沒有道理要她死!”
“身上流著什麼樣的血並不是她能選擇的”,“應當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聽到這些話語,艾娜的心頭有如受了重重一擊,心神劇震。
她的玉手情不自禁地摸到了自己的胸口。那兒的衣服裏麵有一條項鏈,自從五年前爺爺將它掛在自己的胸上,它就沒有一天不在那裏,也從沒有一天不像一塊巨石般將她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從那時起,她就很少笑了,本就文靜的她也就變得更沉默了。這條項鏈就代表著一副重擔,時時刻刻壓在她的肩上。
當聽到雷斯特的話後,她好像才猛地驚醒:是啊,身上流著什麼樣的血並不重要,人應當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這麼看來我也並不一定非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