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拎著衣服包來到涓子家門口,敲著門。
“我是小米!”
涓子站在門那邊,遲疑著。
“我知道你在裏麵。”
小米聲音生硬,冰冷。
涓子聽了有些怕,可是不開門……
她想起下午接到醫院的電話,淚水淌下來。
“我走了。”
小米站著沒動。
果然,涓子把門打開了,見到小米慌慌地望著他。
小米看著她哭得紅腫的眼睛,把衣服包放下。
“不喜歡就扔了!”
轉身下樓。
“大哥!”
涓子奔下去喊住他。
小米站住,轉過頭冷冷望著她。
“大哥……”
涓子柔弱的目光投向小米,淚水湧出來,極委屈,極傷心地哭訴。
“..….我母親病了,下午來的電話…….她住在醫院裏……”
雙手掩麵,她再也無力地去說什麼了。
小米聽清楚了,也聽明白了,他走到涓子跟前一本正經地問。
“你叫我怎麼幫你?”
涓子隻是哭。
小米一直看著她。
好一會,涓子才抬起臉,悲切地說。
“……我想……想借點錢……”
她馬上又說。
“我會還的!”
“借多少?”
小米轉過臉去,有種尷尬奇妙的心理。
“我會還你的。”
涓子像個孩子,固執地說。
“我會還的!”
“你母親是什麼病?”
“腰摔壞了……”
“兩萬夠嗎?”
“夠了,用不了!”
涓子感激地點頭。
“我會還的!”
小米見她憐愛的小樣,抬手想去碰碰,又怕嚇著她,故意想了一會說。
“我陪你把錢寄回去吧?”
“謝謝!謝謝!”
涓子一連真誠地說了十幾聲,弄得小米有些不好意思。
涓子母親從住院到出院,小米一共拿出了接近三萬塊錢。
說實話,他也心疼的一緊一緊的,那可是一馬勺一馬勺,油煙裏熏著、火烤著掄出來的,就幾天的工夫花了出去。
不過,一想到涓子,他認為這個賭注沒有下錯,這個錢也沒有白花,那個精巧的小人是個好女孩,她也會是一個好妻子。
很小的時候,小米不知道孤兒是什麼,等懂事了才明白,孤兒就是沒人要的孩子。
他無數次地想,為什麼沒有人要他,是因為他不聽話嗎?
於是,他就變得很乖,希望著有人能要他,能做他的父母。他一定聽話,做個好孩子,長大了去對那個人好。
然而,沒有人去要小米,小米日漸變得凶狠起來,到處打架,把別人打得出血,自己也被人打得出血。直到十八歲,高中畢業。
小米是在孤兒院長大的,雖然打架卻還是平安。可走上了社會,就沒那麼簡單了。他傻乎乎地因為救人,也因為打架進了監獄。
小米沒有後悔救那個女孩,隻是想不通,為什麼那個女孩不出來證明,證明自己是清白的,是見義勇為?
四年,鐵窗裏的日子並不好過,小米脆弱了許多。
越是脆弱的人就越會裝做堅強。他假裝強悍,掙紮著出了監獄。
耳朵殘疾了,深夜,小米看著助聽器,淚水流過疤疤癩癩的臉。
他真傻,連救的那個女孩臉都沒看清。
經曆不用太長太多,隻要深刻就足夠使人成熟了。
小米不傻了。
這個世界也許沒有人愛他,沒有人在乎他,但還有自己。小米決不會叫自己再受任何傷害,任何無償的犧牲。
屋裏音樂飄著,他睡得很香。
夢見心愛的小人頭發挽起用藍色的發夾別住,露出美麗的脖頸……
穿著白紗的裙子,裸著雪白的小腿……
光著小腳,輕輕舞動著…….
那腳趾甲的一點紅色,花瓣的光澤…….
那個美麗的小人…….
水晶般的美麗……
他甜甜地笑了,慢慢醒過來,靜靜地躺著。
如水般的音樂,變得溫柔了……
她確實讓我生氣了,可我喜歡她。
她確實讓我傷心了,可我仍然喜歡她。
隻要她讓我喜歡,怎麼樣都可以。
你這個可恨的小東西!
小米喜歡的恨恨地咬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