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2 / 3)

“栗本給我留下過不好的印象。”

菊治的聲音在打戰。

“我不願意讓這個女人觸犯我的命運。我很難相信,稻村小姐是她介紹來的。”

千佳子也端來了自己的飯盤,談話就此打住。

“我來陪陪你們吧。”

千佳子坐下了,她微微弓著腰,似乎要平靜一下幹活兒時的急促氣息。她瞅瞅小姐的臉色。

“隻有一位嬌客,顯得太冷清啦。不過,老爺地下有知,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小姐恭謹地斂著眉說:

“我沒有資格進入老爺的茶室呀。”

千佳子沒有在意,她隻顧沉浸於回憶裏,滔滔講述著菊治父親生前是如何使用這間茶室的。千佳子滿以為這門婚事談成功了。臨別時,千佳子走到大門口說:

“菊治少爺也到小姐家回訪一次吧……下回就該商量日子了。”

小姐點點頭,她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終於沒有開口。驀然間,她的整個身姿顯現出本能的羞澀。

出乎菊治意料,他仿佛感應到了小姐的體溫。

然而,在菊治看來,自己好像被包裹在醜惡的黑幕之中了。

直到今天,這麵黑幕仍未去除。

不僅介紹稻村小姐的千佳子不幹淨,菊治自身也不幹淨。

菊治一味想著父親用髒汙的牙齒吮吸過千佳子胸前的黑痣,父親的影像也和自己連在一起了。

小姐對於千佳子並不在意,而菊治卻很在意。不是嗎?菊治的卑怯和優柔,雖然不全是因為這一點,那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啊。

菊治看起來是那樣厭惡千佳子,仿佛稻村小姐和他的婚事也是千佳子強迫的結果。再說,千佳子似乎也是一個便於如此利用的女人。

菊治以為自己的這番用心可能已被小姐看穿,所以好像當頭挨了一棒。菊治這時候也好像看清了自己,不禁感到愕然。

吃罷飯,千佳子去沏茶,菊治又問道:

“假如說,我們的命運注定操縱在栗本手裏,那麼對於命運的看法,稻村小姐和我就很不相同。”

他的話總帶有一些辯解的味道。

父親死後,菊治不願意母親一個人進入茶室。

現在想想,父親、母親和自己進入這間茶室時,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雨點兒打在樹葉上。

其中,雨水落在雨傘上的聲音逐漸臨近。

“太田女士來啦。”

女傭在門口說。

“太田女士?是小姐嗎?”

“是夫人,看樣子很憔悴,像是生病了……”

菊治猝然站起身來,佇立不動。

“請到哪兒坐呢?”

“就在這裏。”

“好的。”

太田夫人淋著雨進來了,看樣子,她把傘放在大門口了。

菊治以為雨水沾濕了她的臉龐,沒想到竟是眼淚。

因為不斷從眼睛流到麵頰上,所以菊治才知道是淚水。

一眼看去以為是雨水,這都是因為菊治開始太疏忽。

“啊,怎麼啦?”

他幾乎叫起來,慢慢靠近她。

夫人坐在被雨水打濕的廊緣上,兩手伏地。

她眼看著就要慢悠悠癱倒在菊治身上了。

自廊緣進屋的門檻附近變得濕漉漉的。

她淚如泉湧,淚水在菊治眼裏猶如點點雨滴。

夫人的眼睛始終不離開菊治,仿佛是那目光支撐著,她才沒有倒下。菊治也感到,假如擺脫她的視線,就要發生什麼危險。

夫人眼窩凹陷,四周布滿細密的皺紋,眼圈兒青黑,顯現奇妙的病態的雙眼皮。可那副哭訴般的眼眸,溫潤而明亮,滿含無法形容的柔情。

“對不起,很想和您見麵,實在忍受不住了。”

夫人滿含深情地說。

那番柔情從她的姿態上也看得出來。

要是缺乏這種柔情,憑著那副憔悴的樣子,菊治是很難正麵瞧著她的。

菊治被夫人的痛苦刺穿了心胸。而且,他明明知道這痛苦皆因自己而來,但還是錯以為夫人的一片柔情可以緩解自己的痛苦。

“要淋濕的,快進來吧。”

菊治驀然從夫人的背後緊緊抱住她的前胸,幾乎是把她拖上來的。他的動作有些殘酷。

夫人想站穩。

“請放開我,放開來。很輕吧?”

“是啊。”

“已經很輕了,最近瘦多啦。”

菊治一下子將夫人抱起來,連他自己都感到有些吃驚。

“小姐會放心不下的。”

“文子?”

聽到夫人的呼喚,仿佛文子也來到了這裏。

“是和小姐一道來的嗎?”

“我瞞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