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那小巧的微微突出的下嘴唇有些粗糙了,菊治盯著她,覺得沒法兒和她再爭執了。
怎麼樣才能使得這位小姐略示反抗呢?
菊治心中泛起了一種感覺,他說:“夫人也很柔弱,所以她無法活下去了。”
“可是我對夫人很是殘酷,我把自己道德上的不安,通過這種形式,有些強加給夫人了。因為我太膽小、太卑怯……”
“是我母親不好,母親太不像話啦。我認為她對您家老爺或者對三穀少爺您所為,都不符合她的性格。”
文子囁嚅起來,麵孔現出紅暈,比起剛才更加鮮麗。
她故意躲避菊治的目光,稍稍轉過臉,低下頭來。
“不過,打從母親死後第二天起,我就漸漸認識到母親其實是很美的。這不單是我的看法,而是母親獨自變得美好起來了吧。”
“大凡對於死去的人,都是一回事吧。”
“母親也許是耐不住自己的醜行才死的吧?不過……”
“我想不是這樣的。”
“還有,她實在痛苦得無法忍受啦。”
文子眼中湧出了眼淚,她是想說說母親對菊治的滿心情愛吧。
“死去的人,已為我們的心靈所有,好好珍視吧。”
菊治說。
“不過,他們都死得太早啦。”
文子明白,菊治指的是他和文子兩家的父母。
“你和我都是獨生子女。”
菊治接著說。
從自己的話裏他才覺察,假若太田夫人沒有文子這個女兒,他或許會因為和夫人之間的事,陷入更加黯淡與扭曲的思緒之中。
“文子小姐,聽說你對我父親也很親切,這是夫人告訴我的。”
菊治終於冒出了這句話來,他自以為說得很自然。
父親將太田夫人當作情人,常來她們家裏,他想這事兒和文子說開了也沒有關係。
不料,文子立即雙手伏地。
“請原諒,因為母親太可憐啦……打那時起,母親時時刻刻想尋死。”
她一直那麼俯伏著身子,不知不覺哭出聲來,雙肩似乎也沒了力氣。
菊治來得很突然,文子沒來得及穿襪子,為了把兩腳藏在腰後麵,她盡量團縮著身子。
文子的頭發掃著榻榻米,從“赤樂”筒形茶碗上掠過。
文子兩手捂著哭泣的臉孔出去了。她好大一會兒沒有回來。
“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告辭了。”
菊治說著,出了大門。
文子抱著包裹來了。
“這件東西,請帶著吧。”
“哦?”
“誌野水罐。”
拿出花,倒掉水,擦幹淨,包好。文子手腳這麼麻利,菊治頗為驚奇。
“今天就拿走嗎?就是那個插了花的?”
“請吧,請帶走吧。”
文子因為悲不自勝才加快了動作吧?菊治想。
“那我就領情了。”
“本該由我自己送去的,可我不便去府上拜訪。”
“為什麼?”
文子沒有回答。
“好吧,請保重。”
菊治正要出去。
“謝謝您啦,不要管我母親的事,請早點兒成個家吧。”
文子說。
“你說什麼?”
菊治回首張望,文子沒有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