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0000���抑或是旅館上空傳來的火車的汽笛聲,驀地驚醒了菊治的夢境。
較之剛剛天黑,車輪的轟鳴聽起來很近,汽笛高揚,菊治知道依然是深夜。
那聲音並非大到把人驚醒的程度,但他到底還是被驚醒過來。奇怪的倒是菊治自己怎麼會睡著了呢?
他比雪子及早酣然入夢。
然而,菊治聽到雪子沉靜的鼻息,這才安下心來。
雪子也是因為婚禮前後幾天太累,睡著了吧。一旦臨近婚禮,菊治因動搖和悔恨,每晚都睡不著覺。雪子無疑也為一些事經曆過同樣的失眠。
雪子睡在身旁這種事兒似乎是不可能的,然而,雪子平時的馨香就在這裏。
那是什麼香水?雪子的體香、雪子的氣息,還有雪子的戒指和千鳥戲水的衣紋……菊治將這些似乎都能看成自己之物。此種親密之情,縱然於夜闌夢醒後充滿不安的睡眼裏也沒有消失。這是他初次體驗到的感情。
但是,菊治沒有勇氣打開電燈看看雪子,他拿起枕畔的鍾表走進洗手間。
“五點多了?”
對於太田夫人和女兒文子來說自然而無阻礙的事情,為何在雪子身上,菊治就會感到可怖而異常呢?是良心上的抵觸,還是麵對雪子的卑怯心理?或是太田夫人和文子征服了菊治呢?
照栗本的說法,太田夫人是魔性女子。就連千佳子今晚預訂的房間,對於菊治也是稍稍帶有可怕意味的圈套。
菊治懷疑雪子身穿平素不大上身的和服前來,也是出於千佳子的旨意。就寢前,他若無其事地問道:
“旅行為何不穿西裝呢?”
“也隻是今天,聽說穿西裝有點兒叫人掃興。頭兩次會麵也都是在茶室裏穿和服。”
他沒有問是誰說的。菊治再次思忖,雪子穿千鳥圖案的衣服來蜜月旅行,也是千佳子讓她印染的吧?
“剛才提到的夕波千鳥的和歌,我很喜歡。”
菊治隨口應付過去了。
“什麼和歌?”
菊治迅速念叨一聲:“是人麻呂的和歌。”
他用溫柔的手撫摩了一下新娘子的後背。
“啊,真難得。”
他不由說道。菊治擔心雪子受到驚嚇,盡量對她表示一下溫存。
清早五時醒來,菊治於不安與焦慮之中,依然強烈感到雪子對自己很是難得。菊治感到,單憑雪子寧靜的呼吸和幽微的體香,就能使他獲得甜蜜而溫馨的赦免。這雖然是個人的自我陶醉,然而,隻有女人的恩惠才會給予極惡的罪人以寬宥。一時的感傷也罷,麻痹也罷,總是來自異性的救贖。
菊治覺得,縱然明日就同雪子別離,自己一生也感戴不盡。
不安和焦慮一旦有所緩和,菊治隨即感到滿心寂寥。雪子或許也在為不安和決心而害怕吧?菊治想將她搖醒再度擁抱她,但他終於沒能這麼做。
濤聲時時傳來,看樣子天亮前再也睡不著了。但菊治還是睡了一會兒,醒來後,明麗的朝陽照在障子門上,雪子不在了。
莫不是逃回家了?菊治猛然一驚。已經九點多了。
他打開障子門一看,雪子坐在草地上。她雙手抱膝,眺望大海。
“我睡著了,你什麼時候起床的?”
“七點左右。夥計前來燒水,把我吵醒了。”
雪子回過頭來,漲紅了臉龐。今朝她換穿了西裝,胸前插著昨夜的紅玫瑰。菊治隨即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