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廳六處辦公室 內 日
周恩來:“田漢同誌,你是六處處長,由你設宴歡迎星海同誌,我是讚成的。不過吃飯的時候,要一塊議論一下工作,然後在郭廳長的辦公室裏碰麵,再仔細研究。”
田漢:“是!”他一把拉住小瑛,“走,跟著我吃飯去。”
周恩來攔住小瑛:“她年紀小,就不要跟著你們去湊熱鬧了!我帶著她先去領身軍裝,保證穿著不合適,讓小超幫著改造加工一下,然後在我家隨便吃點就行了。”他說罷領著小瑛離去。
冼星海看著周恩來領著小瑛的背影,感慨地自語:“小瑛!你真幸福啊……”
田漢大聲地:“星海!我們跟著周公,都是幸福的。不要忘了,我還要坐莊請請你的客呢!”
郭沫若玩笑地:“田老大!我要給你提個醒:你坐莊請客,身上可曾帶錢了嗎?”
郭沫若的話聲引起一陣歡笑。
田漢取出一遝錢,在手裏掂了掂:“看!鈔票在握。文壇流行的‘田漢請客―自己帶錢’的話,從此休矣!”
隨即又引起一陣笑聲。黃鶴樓遺址下的廣場 日廣場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廣場中心是一個賣藝的地攤: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藝人在拚命地耍著馬叉,他忽而身前,又忽而背後;他忽而踢叉上天,又忽而倒地接叉……
四周圍觀的難民、遊客裏三層、外三層,爭看老藝人耍馬叉的絕活,不時爆發出陣陣的掌聲與喝彩聲。
田漢、洪深、冼星海、張曙、魯人等一齊來到黃鶴樓遺址下的廣場,擠在人群中。
田漢指著掌聲、彩聲不斷的賣藝的場子:“走!咱們先進去看看,給這些民間藝人捧捧場!”他說罷帶頭擠了進去。
洪深、冼星海、張曙、魯人等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相繼跟著田漢擠進場地。
田漢站在場子的最裏邊,為耍馬叉的老藝人那精湛的表演所折服,他一會兒和著圍觀的群眾用力鼓掌,一會兒又跟著大家忘情地喝彩。
冼星海不理解地:“田處長這是怎麼啦?難道就是愛看這些民間藝人的表演嗎?”
洪深:“也是,也不是!雖然你和田漢有師生之誼,可你並不完全了解他的為人。他非常熱愛中國的戲曲,無論走到什麼地方,他都能和民間藝人搞得很熟,並盡其所能,為之請命。”
冼星海深沉地點了點頭。
洪深:“可惜,我們有不少自稱藝術家的人,就是瞧不起祖宗傳下來的民間藝術,甚至和藝人們在一起,他們都覺得降低了自己所謂藝術家的身份。”
這時,耍馬叉的老藝人再次將馬叉踢人高空,緊接著老藝人迅速倒地,看著嘩嘩作響的馬叉飄然而下,兩股鋼叉卡在了老藝人的脖子兩邊。
頓時,圍觀的群眾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田漢大聲喊著:“好!藝高人膽大!”遂又用力鼓掌。
洪深、冼星海、張曙、魯人也為老藝人大聲喝彩。
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子拿起一麵銅鑼,向圍觀的群眾討要賞錢:“行行好吧!有錢的捧著錢場,沒錢的捧著人場……”
圍觀的難民、遊客囊中羞澀,遂難為情地散去,一個熱鬧非常的場子變得冷冷清清。
耍馬叉的老藝人從地上站起,雙手扶著馬叉,慘然地看著這空空的場子。
女孩拿著空無一文的銅鑼走到近前,哭著說:“爺爺!沒有一個肯賞錢的看客。”
老藝人的雙眼滾動著悲槍的淚水。
田漢大步走到老藝人麵前,取出那一遝鈔票,雙手奉上:“老先生!您的功夫真好,現在是亂世,靠賣藝為生是很難的。我這點錢不多,您就拿去用吧!”
老藝人伸出顫抖的雙手,從田漢手中接過錢,感動地說:“先生!好心的先生,您、您……”
田漢非常沉重地說:“不要說了!我和您一樣,也是一個賣藝的。”
老藝人:“什麼?您也是一個賣藝的?”
田漢:“對!是個賣藝的。”他轉身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去了。
冼星海被田漢的言行震顫了,他沉吟片時,又緊緊地跟在田漢的身後向前走去。
“黃鶴酒興”包間 內 日
“黃鶴酒興”包間的中央置有一張圓形的大理石麵的餐桌,四周擺著圓鼓式的石凳,再加上四壁懸掛的國畫條幅,一派古香古色的雅趣。
田漢位坐首席,順次為冼星海、張曙、洪深、魯人。
桌麵上擺有六個下酒的涼菜,和一壇杜康酒。
魯人打開酒壇,一縷酒香衝出,連聲讚日:“好酒!好酒……”接著,他又依次斟滿每人麵前的酒杯。
田漢端起酒杯,高興地說道:“全體舉杯!為歌詠大將冼星海同誌參加三廳的工作,並預祝他寫出更多、更富有戰鬥性的救亡歌曲,於杯!”
“幹杯!”
魯人雙手抱著酒壇順次給每人又斟滿一杯酒。
冼星海端起酒杯,興奮地:“請允許我借酒盟誌,答謝諸位的盛情美意!為了預祝三廳開張大吉,他日直搗黃龍,幹!”
“幹!”
魯人雙手抱起酒壇,一邊說“酒逢知己千杯少,喝!喝……”一邊又給每人斟滿一杯酒。
洪深按住酒杯:“現在應該書歸正傳了!下邊,請田處長講講我們這班文人奉旨出朝,如何才能幹出地動山搖的大事業,給救亡抗日的人民以振奮。”
田漢風趣地說道:“我可沒有這麼宏大的理想!把話說白了吧,今天設宴歡迎星海同誌的真正用意,是代表我們的郭廳長,向諸位―尤其是向星海同誌求救援兵。”
冼星海等聞之愕然。
魯人十分爽直地大聲說:“田處長可真會說笑話!我等自願在三廳供職,就等於都是郭廳長手下的兵丁,豈有將向兵求援的道理呢?痛快點,您就代表郭廳長向我等下令吧!”
田漢:“這令可下不得啊!”
張曙:“為什麼?”
田漢:“政治部名義上成立兩個月了,用我們郭廳長的話說,仍是無聲無息的!感到有些寂寞的陳誠部長忽發異想,突然想借三廳成立之際,要我們把恢複政治部的意義快些宣傳出去。”
冼星海:“陳誠部長提出快些宣傳出去,他有沒有一個‘快’的設想?”
田漢:“有啊!他要求三幾天之內就搞起來。”
大家聞之一驚。
田漢鄭重地說道:“郭廳長感到有點困難,但又不肯示弱,答應商量商量再說。事後,他和我、洪深等幾個人說了他的難處,認為三廳剛要開鑼定音,連人馬都沒有齊備,怎麼好就扯起大幕演一出大戲呢?萬一動員不起來,豈不弄巧成拙,一下就砸了三廳的牌子嗎?”
與宴的諸位有些茫然。
長江局會議室 內 日
鄧穎超坐在沙發上,拿著針線在用心地改一頂軍帽。
周恩來提著一個飯盒走進:“小瑛的軍裝改好了嗎?”
鄧穎超一邊看改好的軍帽一邊說:“改好了!我讓她在浴室洗個澡,再換上新軍裝,戴上這頂新軍帽,保證又是一個又幹淨、又漂亮的幹女兒。”
周恩來把飯盒放在茶幾上,笑著問:“小瑛同意了?”
鄧穎超:“她呀,哪敢啊!你走了以後,她站也不是,坐又不敢,一口一個太太地喊著。我對她說,你不是要進‘孩子劇團’學習嗎?那些沒有親人的孩子都叫我鄧媽媽,你該叫我什麼呢?她很不順嘴地叫了聲‘媽媽’,連鄧字都省掉了!”
周恩來開心地笑了:“小超,有什麼戰況通報嗎?”
鄧穎超轉身取來一份密碼電報:“是關於台兒莊會戰的。”
周恩來拆閱電文,有些激動地:“小超!台兒莊會戰即將以中國軍隊的勝利,日本軍隊的慘敗結束了。”
鄧穎超:“真希望多消滅一些日本鬼子,給全國人民一個勝利的希望!”
身著新軍裝的小瑛從內室走出,一眼看見了周恩來,有些羞怯地說:“周、周……”
周恩來:“叫周恩來。”
小瑛:“我……可不敢……”
鄧穎超:“叫周爸爸。”
小瑛:“我、我更不敢了……
周恩來笑著說:“為什麼不敢呢?你叫小超是鄧媽媽,當然應該叫我是周爸爸了。”
小瑛:“可您……是大官啊……”
周恩來嚴肅地:“小瑛,要永遠記住:在革命的大家庭中,是不分貴賤尊卑的。無論他的地位有多高,都應該是那些失去親人的孤兒的父母。”
小瑛自語地:“無論他的地位有多高,都應該是那些失去親人的孤兒的父母……”
鄧穎超:“你還要記住:革命勝利了,你也長大了,說不定也當了官,可你周爸爸說的這句話要永遠記住。”
小瑛堅定地:“嗯……”
周恩來打開飯盒,是一大盒水餃:“我聽說你是從北方逃難來的,所以就請廚師專門為你包了北方風味的水餃。嚐嚐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小瑛夾了一個水餃放在嘴裏嚐了嚐:“好吃,就像是俺娘包的一樣。”
周恩來笑了:“我不是說過嘛,我們這裏年長的同誌,都是你們這些失去親人的孤兒的父母嘛!”
小瑛羞怯地:“那您……就是我的周爸爸了?”
周恩來:“對,對!哈哈……”
“黃鶴酒興”包間 內 日
田漢有些醉意地:“我和洪深、翰笙等同誌接受陳誠部長的挑戰,堅決主張幹!借此大顯一下身手,把救亡抗戰的意義拚命地宣揚一下。”
冼星海:“有些具體設想嗎?”
田漢:“有!準備近期舉行一次為時一周的救亡宜傳,每天有一個主要節目,當中的一天晚上舉行火炬遊行,最後一天,舉行全市性的遊行示威,報刊、廣播、演講會也要緊緊配合。總之,設想中的規模,是相當可觀的!”
洪深:“同誌們!武漢三鎮,自北伐以來,已經窒息了整整十年了,現在是到了該醒過來的時候了!”
“對!對!……”
冼星海:“田處長!需要我們做些什麼,您就下令吧!”
田漢:“不是我下達什麼命令!我再說一次,是替郭廳長拜求救兵。”
冼星海聽後不解地搖搖頭。
田漢:“星海同誌!眼下,我和洪深等同誌草擬的計劃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再說得具體一點,今天請客,就是向你求借東風!”
冼星海驚訝地:“什麼?向我求借東風……”
田漢:“對!為了擴大宣傳,計劃搞戲劇日、電影日、漫畫日、歌詠日,前幾項都有了著落,隻有歌詠日還沒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