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大宋最引以為傲的繁華都城——開封。入夜的微雨染濕了青石板的路麵,積水倒映出一徑延伸的大紅燈籠,讓今夜這條看似冷清的花街溫暖了不少。
一人,一劍,沒有撐傘。
孤傲挺拔的男子一襲玄衣,稔熟的推開其中一扇朱門——這是間名為“豔閣”的青樓,但看這男子冷漠的神色,卻不太像是來找姑娘尋歡作樂的。
“趙爺,您來了!”小二殷勤的哈腰,看來是熟識的貴客。“玫豔姑娘已經在樓上等候您多時了!”
被喚作‘趙爺’的年輕男子並未理睬他,隻是沉默的提劍上樓,對周遭的環境沒有絲毫反應。這裏是青樓,大廳裏鶯歌燕語,打情罵俏之聲不絕於耳。而他,卻仿若未聞一般,一臉冷漠的冰霜。
小二依舊殷勤的把他送至樓上,一間上等廂房門正大開。門口模樣俊俏的丫鬟恭敬的向他福身,而廂房的女主人也正是這間“豔閣”的主人——殷玫豔,一身火紅的衣裙,以一種慵懶卻風情萬種的姿態斜倚在窗邊。她向竹窗外伸出手,仿佛是在試探雨勢。微轉螓首,看見他進門來,似乎很滿足的笑了。
她起身迎他,沒有過多的言語,隻是嫣然一笑。主動依入他的胸膛,用自己的體溫熨暖他堅硬冰冷的身軀。而他也似乎滿足這種溫暖的感覺,張開雙臂擁緊她。感到他緊繃的精神有所舒緩,她拉他坐下並以眼神示意丫鬟過來服侍。玫豔像往常那樣靠在他懷中,期待著與他耳鬢廝磨,共赴巫山。
任她殷玫豔曾是多麼高傲冷豔的女子,以一歌妓之身,十八芳齡獨掌這間頗具規模的青樓。但在這個冷情劍客的麵前也與一般女子無二。不出她所料的,他執起她一雙柔荑,愉悅的賞玩著她鮮紅的蔻丹。她竊喜自己掌握了他的喜好——他愛看她一身火紅,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陪伴在他身邊的這兩年裏,她並未見其它女子能入他的眼,盡管“豔閣”的女子素以美豔溫柔著稱於這條花街。
玫豔妄以為他們可以就這樣一直長久下去,但大堂傳來的一陣琴音打斷了她的幻想。就琴技而言,算不得多麼高明,但琴聲中綿綿不絕的情思卻極是惹人憐愛,以至大堂突然安靜下來。原本軟玉溫香在懷的他,在聽見琴聲後突然的推開了懷中的玫豔,飛身出了廂房——
從未被他如此冷待的她,在被他推開的一刹那,忽然感受到他這份自己從未有過的無情。無情卻是最多情啊……
起身步出房門,看見他正憑欄俯望大堂中彈琴的白衣女子。她是剛從官妓轉賣過來的,到豔閣沒幾天。以她的模樣,本不符合豔閣的要求,因為她太過清麗脫俗。這幾日一心等候他的到來,這件小事便沒怎麼放在心上,誰知……
“劍修,你…看上了那個姑娘?”她試探的出聲。
他隻是無語的凝視著樓下的白衣女子,在她也抬眼發現他時,他看見了她左眼下那顆淚痣。何必再多懷疑?這身白衣勝雪,這雙秋水深瞳,還有她指下這支他親手教她的曲子……
素雪……沒想到還能再見你一麵……
三年前————
劍修昂首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夜空,滿意的點點頭。很好,沒有半點星子,可以省去不少麻煩。其中之一就是不必刻意換上一身他最為厭惡的黑色夜行衣。
提氣躍上一堵高牆,劍修對於眼見的俗氣園景頗為不屑。哼,這就是朝中人人稱道的絕色蓮池?布置的沒頭沒腦,隻能讓外行看看熱鬧。落入行家——比如他眼裏,隻顯得建園之人附庸風雅。
懶得再多看一眼,他按事前熟記於心的地圖,開始尋覓今晚的目標。
這是當朝位高權重的右中丞大人的府邸。而他,趙劍修,今晚的任務是右中丞伊大人府中的一封絕密書信。並且他必須在早朝之前將書信交到皇上手中。
按著常理,他打算先探書房。看見紙窗裏仍閃爍著的昏黃燭火,他有些訝異。據早先的調查,這位中丞大人從來就不是什麼鞠躬盡瘁的臣子。盡管他政績卓然,但劍修也料定他也不會在將近子時,還在書房裏為國事操勞。那還有誰能在如此重要的書房逗留?
劍修好奇的翻身上了房頂,掀開幾片屋瓦————
首先入眼的是一身如雪白衣——是個女子?!再掀幾片,他看見了一雙單薄的肩。隻見燭火忽然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而猛的晃抖,投射在書案上的消瘦身影也跟著搖曳。
劍修不知為什麼,忽然想伸出手去扶住那搖晃的身影。盡管憐憫這種情緒未曾在他的生命中出現過。但在這一瞬間,他幾乎忘了今夜的任務,隻為了一個身影!
他想看看她在做什麼,想知道究竟是什麼讓一個抱病的女子深夜還留在書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