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1 / 3)

浮生隻合尊前老,雪滿長安道——

雪園裏沒有雪,卻盡是雪的影子。素雪啊,你不知道雪園裏還有一片梨花吧。這裏……連我自己都是不常來呢,麵對它們,仿佛麵對著一片永遠不會停的雪。

握著僅存的一隻玉杯,陳年的雪釀散發著濃烈的醇香,但他明白即使是陳釀,一飲而盡也難以求得一醉。

“若真心想醉,又何必騙自己似的總喝雪釀呢?”他不是比誰都明白那不可能醉嗎?

“我不想醉,”他放下杯子,看著此時此地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不上朝嗎?有大事?”

無奈的看著折磨著自己的他,“素雪讓我告訴你,她還在等你。”自袖中將那塊暖玉放至他手心,想說她不太好,想說他該去看看她,想說該去把她接回來。但看著他隱忍的傷痛,不禁欲言又止。

把玉小心的收進懷中,他閉上眼深深一吸。“去做你該做的事,”驀的睜眼看向恒的眼,無比認真的說,“越快越好!”

“那是自然。”極快的閃身,隻餘滿目不曾停歇的梨花雪。

重新為自己酌滿一杯,杯中景色在天色不很分明的清晨顯得很是鬼魅。不是不想醉啊,隻是醉了仍然思念你,醒來會更加想念你。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反複折騰呢?

景妃宮

手中的信紙抖落,她驚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兄長果真是如此糊塗啊!你當真以為你一己抗下所有罪名就真可以保下你那位‘恩師’了?枉你在朝為官這麼些年,難道你沒能看出聖上要爭的,你那位‘恩師’要保的究竟是什麼嗎?

是權勢,實實在在的權勢啊————

你以為你挺身而出就能平息這場自先皇在位時就已開始的爭鬥?

“德海。”麵色微整,她平靜的將信投入了爐火。

“奴才在,娘娘有何吩咐?”恭敬的侍立一旁,怎麼看都是忠心不二的奴才。

“陳大人現在何處?”不知道還能攔下他?但此刻早朝已過,隻怕凶多吉少了……

“下了早朝就去禦書房與聖上商討國事了。”不急不緩的答著,隻靜待主子的下一個吩咐。

罷了,現在想攔也晚了。“沒事了,下去吧。”

“是。”

待他恭身退了出去,她步入內室。打開一隻描金楠木箱——這是她嫁入宮中時帶進來的,金玉倒沒有多少,多半是她在家中愛玩愛用之物。箱角安放著一方小巧的紅木盒子,附著一層塵像是久未動過。

取出它,不甚在意的以袖拂去上麵的灰塵。打開,竟是折疊整齊的一段白綾!

看著它,她意外的笑了,笑顏竟如稚子般無瑕。這是她進宮前一晚收入箱中的,可笑啊,她竟在那時就有了如此的遠見。那她這些年做的又算是什麼呢?隻是不甘於人下的本性驅使著她走至今天的位置嗎?

聖上看似偏寵著她,但她知道那個男人不愛任何人。他的心中可能隻能容下他的江山,沒有哪個女人可以進駐到他的眼中。

罷了,她還管這些做什麼……現在她明白她為何每次顧鏡梳妝都心生一股怨恨,她恨的是身為這樣的女子,隻能作一枚棋子啊……

禦書房

“陳愛卿有要事稟報麼?”仍是讓人猜不出情緒的似笑非笑,揮退閑雜人等後在案後的龍椅坐下。神色閑適,仿佛天下事盡在掌握般自若。不過這是理所當然,因為他是帝王——

“微臣……”陳守鏡跪伏在案前不敢抬頭。這一說出口便是再不能回頭,但是他不是早已下定決心了嗎?他自行領罪是最好的選擇,既可以保護恩師不受牽連,也不至讓妹妹難做……“微臣是來向聖上請罪……”

“哦?”終於還是選了這條路?沒想到如此忠厚的臣子竟出自伊世吾這老狐狸門下。“愛卿何罪之有?”

正在他欲開口,門外卻突然傳來了宮人慌張的稟報:“聖上,景妃娘娘……懸梁自盡了…….”

“什麼?!”不敢相信的責問道:“可有傳禦醫過去?!”不該是這樣的。在他的這局棋中,雖是用到了她,卻並不至讓她死啊……..這麼做,是想保下兄長一命麼?

“娘娘……娘娘……已經殯天了……..”宮人哭喪著跪倒,亦悲亦懼。悲的是失了這樣品行樣貌俱佳的主子,今後的日子恐怕要難過了。懼的是不知道因為這件事會被上麵怎樣處罰。畢竟景妃如今正是如日中天,萬千寵愛集其一身的人兒——

殯天————

景兒......你這是為何.......

僵跪在地上,他腦中一片空白,隻回蕩著“殯天”兩個空洞卻無比沉重的字眼。不知道何時被宮人架扶著到了景妃宮裏,滿屋子的奴才跪了一地。玉榻上的她靜靜躺著,一身桃色喜服襯得她業已蒼白的臉頰更勝霜雪——家中姐妹常羨慕她膚白,說桃紅色最襯她。進宮前姐妹們熬了好些夜,為她裁了這身類似嫁衣的衣裳.......

景兒......你是在怨恨兄長麼........

怨恨將你送進宮,怨恨讓你陷在這深似海的紅牆裏麼?可你又怎知為兄的難處......身為臣子,君命如何敢不從?身為長子,父命如何敢不從?身為學生,師命又如何能不從?

將他的哀痛的看在眼裏,趙恒說不出的歉疚。當初納景妃入宮,一來是當時他需要陳氏一族在朝中的影響力,二來是陳家有意送女進宮,他也樂意做個順水人情。這幾年裏,他眼睜睜的看著這個美麗聰慧的女子將所有少女都會有的,對未來的天真對愛情的夢想全部封存,運用自己的手腕和智謀一步一步爬至今天的貴妃之位。

誠然,他並不曾愛過她。但對她的偏寵孰為計謀,孰為私心,現在細回想起來竟也模糊了........

“德海。”他看向跪在殿門邊的身影——這個自景妃進宮就安插在她身邊的心腹,如今還有讓他存在的必要麼?

“奴才在。”這平日看似對景妃最為忠心的奴才此刻竟沒有半分哀慟的神色,恭謹如常。

“娘娘去前發生了什麼事?”能讓她求死,想必不會是尋常事了。

“娘娘剛剛收了陳大人托人送來的家書.......”

原來如此。他點點頭,留下簡單的兩個字:“厚葬。”

“是——”

再看了一眼玉榻上相伴數年的容顏,他不再有任何留連的步出了宮殿。

伊府

“景妃娘娘薨逝了?”聞得他剛剛帶回來的消息,她驚詫不已。景妃入宮幾年一直深得聖寵,陳氏一族也因此在朝野上下風光無限。她這突然一去,局勢也許又要變得複雜一些......

“據‘裏麵’傳回來的消息,”墨晟玩味的說著,“景妃是自縊的.....”似乎這旁人的生死與他沒有分毫的關係,俊美得妖異的麵容隱隱透著嗜血的光芒。

看著他詭異的神色,她明白一直隱藏在他血液中的嗜殺被撩動了。想到他的身世,她不禁又憐又歎。他本該是將門之後,若不是當年那場所謂的謀反,他現在該是如他父輩一般是個戰功彪炳的武將。他如何不該恨伊世吾?這些年為了潛伏在他身邊伺機報仇,他這雙手又染了多少不該染上的血?一身如墨絲衣是要掩去那一身不堪的血跡和傷痛啊......

‘裏麵’的消息......嗬,伊世吾還真是下了不少工夫!“自縊......”據她所知的景妃聰慧非凡,斷不像是這種會自尋短見的女子。她在此時選擇一死,定是有什麼深意——究竟是什麼呢?

“這下陳守鏡的選擇是至關重要了,他倒向哪一方,哪一方的勝算就會大的許多。”伊老賊自然是要想辦法拉住他了,至於上位....就難以預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