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巴黎到倫敦(2 / 2)

由瑞士到法國時,火車駛入法境後,僅由法國海關人員在火車上略為翻看搭客的箱子(火車同時仍在繼續前行),此次由法到英,上岸後卻須到海關受一番盤查。他們把本國人(英)和外國人分做兩起,經兩個地方出入。凡是本國人,隻需看一看護照就放過。一大堆外國人(其中以法國人占多數,中國人就隻記者一人)便須於呈驗護照後,由海關人員十幾人各在一張桌旁,向客人分別查問。有個海關人員問到記者時,問我來英國幹什麼,我說我是個新聞記者,現在歐洲旅行考察。他很鄭重地問:“你不是來找事做的嗎?”我開玩笑地答他道:“我是來用錢,不是來賺錢的!”他聽了笑起來,問我錢在哪裏,我剛巧在衣袋裏有一張彙票,便很省便地隨手取出給他看一看,他沒有話說,隻說如在英居住過了三個月,須到警察局登記,說完就在我的護照上蓋一個戳子。後來我仔細看一下,才知道這戳子上麵還鄭重注明準許上岸的條件:“拿此護照的人在英國境內不得就任何職業,無論有薪的,或是無薪的。”總之,他們總怕外國人來和他們搶飯吃就是了——這大概也是他們失業恐慌尖銳化的一種表現。

離了海關,提著衣箱趕上火車,於擁擠著的人群中勉強找得一個座位,便向倫敦開駛。英國火車的三等比意大利的好得多了,六個人一個房間,有厚絨的椅子,椅下還有彈簧,我國火車的二等還比他們不上,三等更不消說了。車行不久後,天氣放晴,氣候也和暖起來了,向左右窗外看看,鄉間房屋多美麗整潔,比法國的鄉間好,和在瑞士鄉間所見的仿佛。途徑一個很大的墓地,幾百個十字架式的墓碑湧現於鮮花青草間,異常清麗,但見東一個西一個婦女穿著黑衣垂首跪在碑前,想象她們不知灑了多少傷心淚!

到後,因已承朋友先為租好了一個人家的房間,便搬進去住。倫敦的街道,大街固然廣闊平坦,就是住宅區的比較小的街道,也都是像上海靜安寺路或霞飛路那一樣的光滑,平坦,整潔。住宅大都三層樓,門口都是有餘地種些花草。記者所租的房間,也在這樣狀況中的一所屋裏。這種一般的小住宅,裏麵大都設備得很整潔講究,在馬路上就看得見華美的窗帷,不但房裏有花絨地毯,就是樓梯上也都鋪有草絨地毯。抽水馬桶和自來水浴室也都有。房裏都有厚絨沙發可坐。除東倫敦的貧民窟外,這可算是一般人民水平線以上的普通生活,這當然不是上海鴿子籠式房屋的生活所可同日而語了,至於連鴿子籠式房屋還沒得住的人,那當然更不消說。不過記者在倫敦現在所住的這個屋子,卻有些特殊的情形,這些未嚐不是英國社會一部分的寫真,下次再說。

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五日,倫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