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貫中聽他說話風趣,哈哈大笑起來。施耐庵問沈萬三道:“沈公子怎麼到這裏來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沈萬三還沒有說話,王綱就插嘴道:“原來你們是熟人,那可真是有緣了,早知道我就給施羅二位仁兄,占卜一卦,算得二位會在客棧裏巧遇舊人,豈不是更好?”
羅貫中奇怪道:“我們都見了,你再算卦還有何用?說話欠妥啊欠妥,囉唆不清。”
王綱也不生氣,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我是在後悔幾位見麵之後,沒有給你算卦,如若算了,我見到了沈公子,早些告訴他,有兩位故人在這裏等著他,那他豈不是會快馬加鞭,早早就來到了客棧了。”
羅貫中道:“可是,你沒有算……對了,你為何要偷我老師的書?”
施耐庵也道:“王先生,我們同住一家客棧,也算是有緣,怎麼借去我的書本,也不知會一聲,害得我好不著急。”
王綱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和兩位聊過之後,發現您二位博學驚人,正巧我算得今日有血光之災,須得往東行,想著一路無聊,便在二位房間裏,借了一本書……”
羅貫中道:“是偷,不是借。”
王綱笑問:“現下書在誰手裏?”
施耐庵道:“在我手裏,又當如何?”
王綱笑道:“那就不是偷了嘛。我看施君此書抄寫得十分有趣,宋江、方臘,水泊梁山的故事,我也聽講書人(說書人)說過,不如再借給我看幾天如何?”
施耐庵搖搖頭,道:“這手抄小本,乃是我聽講書人講了之後抄錄的,水泊梁山的故事老早就有,但是分散混亂,且神怪具有,不成體統,在下正準備重新添加敘寫,寫他一二百個回目。抄這個講話的本子,原本就是參考參考,隻此一本,如何好借給你?不借不借。”
王綱失望地說道:“如此好書,鄙人卻無緣看完,真是福緣淺薄啊。”
有人誇讚自己的書本,正撓到施耐庵的癢處,他得意道:“先生這句話說得是,此書確實十分精巧,宋江這輩確是當世少有的好漢子,如果多幾個替天行道的好漢,那這世道就是另一番模樣了。”
羅貫中對施耐庵的說法很是讚同,他一邊點頭,一邊說:“老師這番道理再明白不過了,亂世人心浮動,有道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正是合了當下的時局,愈是亂世愈要講‘義氣’,人人講義氣,人人做義事,則再無作奸犯科之輩,天下滔滔皆是實誠君子。”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不是你們隨隨便便叫些什麼義氣就能改變的,韃子暴虐,要變天道才是正經,天道變則萬物萬事皆有變,我們這些升鬥小民即便是出盡全力,又能做成什麼大事?依我看,奔波忙碌,不如尋那一二處小橋流水幽雅之地,備一壺濁酒,邀一二好友,品酒賞景,快活人生,如此豈不勝過每日天下興亡,兵戈殺伐的嗎?”王綱摸著短須,搖頭晃腦道。
“不然,王兄錯了,大錯特錯,想我讀書人為的是什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也。即使不能效力朝堂,也要為天下百姓盡一份力,豈不聞,範文正公有言‘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如今萬民在蒙古韃子治下苦苦煎熬,王兄就忍心‘先天下之樂而樂’嗎?”說這番話的還是羅貫中。
王綱微微一笑,道:“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現,無道則隱。’大元朝的天下已經是又‘危’又‘亂’,我隻好遵從聖人聖言,‘無道則隱’了。”
施耐庵聞言諷刺道:“孔夫子還說,‘道不行,乘桴浮於海’,王兄你怎麼不出海遠遊,去什麼爪哇國品酒賞景呢?哈哈哈。”說完,和羅貫中對視一眼,又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