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甲的同學會(1 / 1)

�Ac\\�]王山的司機很準時。

莊甲拎出精心準備好的那包東西。老婆還是有些膽怯,能行嗎?莊甲一扯脖,牛眼一瞪,咋,又不是你去,瞎操心!

莊甲言罷,跟關公單刀赴會似的,闊步邁出家門。

前年,王山組織了個同學聯誼會,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按說莊甲這等莊戶孫是沒資格參加的,可他偏偏是王山的救命恩人,所以就堂而皇之地被邀請去了,而且還是連著兩次。

至於救王山一命那事兒,莊甲早忘了驢年馬月。隻記得王山當時隨父母在鄉中學念書,跟他一班。一次沭河漲水,兩人渡船上學,不料船至河心一下子翻了。他自小在沭河裏泡,都能追上魚。可王山是個旱鴨子,他就拚上氣力硬將灌成死狗一樣的王山拽上岸。

王本仍念記此事,足足讓莊甲激動不安了好長一段日子。盡管那兩次同學會,搞得他狼狽不堪。

頭一次,若不是王山的秘書及時出麵,他險些被當做收破爛的給拒之門外。那些西裝革履,油頭粉麵的家夥,他認不出幾個。他們隻顧相互吹噓在何處做官,在何處發財,根本無人搭理寒酸的他。最終忙了半天的王山想起了他,硬拽著他的手並把他那段救人的壯舉聲情並茂講給那幫家夥,他們這才個個舉著酒杯邊讚譽邊搞起車輪大戰,盡管他一眼看出,他們都是裝模作樣給王山看的,他還是招架不住,很快就醉得一塌糊塗,尿都撒進酒店擺設的花瓶裏,出盡了洋相。

第二次,他充分吸取上次教訓,采取老婆教導的少喝酒多吃菜夠不到站起來的方針,滴酒不沾。一道道山珍海味,不吃白不吃,一年來次不易。這對他來講,是過年也難逢的口福。菜大多一人夾過一兩筷子,有的連動都沒動,就被原封不動地撤下。他搞不清這麼營養的東西,一幫家夥都吃膩味了。他隻好大打出手,可自己縱有牛大的肚子也裝不下。最後酒宴結束,服務員一報價,五千八。他的耳朵當場就炸懵了。我的娘,這幫家夥一桌酒吃了輛小四輪。瞧著這幫家夥心安理得,按手闊步地晃出酒店,他心裏暗罵,敗家子,下輩子沒東西吃。回家硬是氣得拉了三天稀,惹得老婆直嘲笑狗肚裏夾不住半滴腥油。他眼一瞪,說,那幫家夥的肚子都腐敗慣了,咱那能比!

今年的同學會,莊甲本想叫親爹老子也不再去。守著大棚裏一地熟草莓,就心煩憋火。

昨日,王山的秘書又將電話打到村主任家。村主任屁顛著像是接了聖旨,說王縣長這次將同學會跟生日一塊過,明日一早派車來接你。

莊甲毫不理睬,一口回絕,不去!

村主任一臉媚笑,討好地遞上支煙,勸莊甲別倔著驢性子,王縣長給你這麼大麵子,再說咱村的草莓還仰靠著他,他讓咱種下,總該幫著處理吧。

一聽這話,莊甲一下子軟下性子,拍了一下大腿,搖頭歎息,唉,為這事,俺去!

見莊甲拎了包東西,司機嬉笑著說,王縣長可不缺你這仨核桃倆棗。莊甲說,這東西,那幫人沒有。

大街兩旁圍了不少人,有的眼饞羨慕,有的吐唾罵街。莊甲憋在車裏,紅成關公臉。去年同學會,跟王山哭窮,王山還真記在心上。今年一開春,拉著鄉長來動員全村投資種植草莓,村民紛紛響應。隻是,草莓熟下來,鄉裏卻無銷路,眼見全爛在地裏,王山也沒了影。

一見王山,手沒握上,肚子先碰在莊甲身上。酒宴搞得更比上年氣派。每個家夥身後還站著位豔麗的女服務員,幫著倒酒,上茶,有些菜還要讓她們親手喂進嘴中。一幫家夥一個勁地跟王山咣咣碰杯。

莊甲坐著不動,臉色陰得嚇人。這時,身旁的女服務員用筷子夾菜遞到他嘴邊,他忍不住騰一下立起,像肚裏炸了火藥似的吼了一嗓門,走開!俺不是喂奶的娃。女服務員嚇得花容失色,閃到一旁。

隨後,莊甲從桌下迅速掏出那包捎來的東西,摸出一袋熟爛的草莓倒在桌上。

整桌的家夥個個扯起鴨脖瞪著。莊甲咳嗽過一陣,哆嗦著嘴唇,開了腔,縣長大人,看看這些草莓吧,都快爛在地裏了,你信口讓俺們種下,現在卻隻顧坐在這整洋景,不管不問,就不心痛嗎?

桌上有人嗬斥,今兒是王縣長的生日,你來充啥大頭鳥!

王山有些坐不住了,打著哈哈,止住他們。莊甲毫不理睬,又從包裏拎出一個酒瓶,不容分說,給王山咚咚倒滿一杯,瞪著圓圓的眼睛,端給王山。王山木木地接過來,用嘴唇輕輕沾了一下,一頭霧水地說,不就是杯涼水嗎?

莊甲把酒瓶超桌上重重一放,對,縣長大人,是沭河的水!當初你就是在那裏翻船,喝了滿肚子的沭河水,恐怕現在你翻了船就沒人救了。

王山像是被人重重地摑了一耳光,臉色忽黃忽紅。他呆愣了片刻,猛地喊來女服務員,將莊甲帶來的水,給在桌的每位勻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