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掌櫃的準備推門而入時,木門“波紮”一聲從裏頭打開了,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正是關鍵人物──完顏慕南。
“你……你……你是怎麼掙逃的?”掌櫃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莫非連這個嬌怯怯的小姑娘都有什麼異能?
“沒什麼,隻是你忘了拿走放在角落的斧頭,我就順便借用一下羅!”她的表情、語氣都仍舊一派溫柔,眼神倒是不經意地就飛向最後一個昂藏頎長的身子。
想來掌櫃的和店小二在擄人、藏人這方麵的經驗少得可憐,才會連最基本的一些事都疏忽了;而且,也許是頭一回幹下這種事,心裏多少有些惴惴不安吧!?而她,眼睛和思慮可是隨時隨地在轉著。
盡管如此,步斂塵在她身上飛快逡巡檢視的目光沒有忽略她沾染一身的灰塵木屑,以及因繩索緊束而在手腕留下的血痕瘀青;天曉得在他無法看到的地方,還有多少類似的小傷小創?
一想到這裏,他向來克抑很好的怒氣就忍無可忍地勃發而出。
“我沒事的!”她這句話是在對他說,因為她已經看到他在瞳中燃燒的火,那溫度肯定能教眼前兩個膽顫心驚的人屍骨無存!
步斂塵置若罔聞,敢對他保護的人幹下這種事兒,就要付出代價!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他手一揮,小二的身體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往土牆的方向狠狠撞去,“砰!”地一聲墜地不起。
掌櫃的已經嚇得說不出任何討饒求情的話了,隻能瞪大了眼瞧著一切,全身用力顫抖,看能不能求得他一絲憐憫。
答案是……不能!
步斂塵一個箭步移到他身邊,手一揚,同樣的命運降臨到掌櫃的身上。而後,他更往他們那邊走去,渾身籠罩的騰騰殺氣已經說明了他的用意。
“你……你不要這樣!”她忍不住出聲喝阻道。
步斂塵回身瞅著她。“嗯?”
“我既然沒事了,就放過他們吧!”
“留他們在世上,會為我們帶來麻煩。”
“可是……你不是說過沒有留下買命錢的,沒有資格讓你動手嗎?”希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方法能夠讓他打消原本的念頭。
“是不值得我的劍出鞘沒錯,不過,‘回雪驚鴻’要一個性命可不隻有一種方法!”他冷冷答道。
“你……”她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板起俏顏,隻能憤憤說:“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對別人,她一向是好言好語好脾氣,怎麼對他,如此輕易就動了肝火?
“沒錯!我就是一個冷血的殺手,從來都是。”他的語氣也不是很好。“你早該知道的,不是嗎?”
他的話猶如一把利刃插在她的心口上。
是啊,從來都是她一廂情願地以為他有溫柔體貼的另一麵,自以為是被揭穿真相的後果,就是她現在怒氣生成的原因吧?
可是不管如何,她不想看到他再殺人了!
完顏慕南飛快往土牆那兒跑去,平展開雙臂,保護因為強力碰撞而倒地不起的掌櫃和店小二,朗聲說道:“要殺他們,先殺我吧!”
“完顏……”步斂塵眉頭上挑,對於慕南的反應很難不感到驚詫。“想捉你去報官的,是他們!”
“我知道,可是既然我沒事,也就不要為難他們吧!”
“你以為他們會心存感激,而不泄漏咱們的行蹤?”步斂塵輕哼一聲,不以為然。
這姑娘單純得不明白人心險惡啊!心軟並不是不好,隻是身為殺手的他,太清楚心軟之後會帶來的災劫連連。
“讓開!”
“不!”她眼中閃爍著堅決的光芒。
“我再說一次,讓開!”步斂塵幾乎是從齒縫中進出這句話的;顯然,挑起他怒氣的,如今不再隻是那兩個家夥,還多加一個亭亭立在他麵前的完顏慕南。
“我也再說一次,不!”
你這冷血的驚鴻,我這麼做的用意究竟是為誰,難道你一點都沒有察覺嗎?完顏慕南雖然外表強硬,內心卻忍不住暗暗輕歎;她,不過是希望沾染在他手上的血腥不要再增加了呀!
兩人僵持許久,白月皎皎,分別刻下兩道身影,是步斂塵的清孤瘦長,和完顏慕南的窈窕纖秀。
沉默,在夜風的鼓動下恣意泛濫……
“走吧!”最後,先開口的──是他。
步斂塵低低丟下一句,沒多做逗留,人已往房間走去。
完顏慕南終於鬆了一口氣,天曉得,與他對峙需要耗費的精神氣力,實在是讓她有虛脫無力之感嗬!
可是,她卻笑了!眉、眼、唇角都笑開了,直直笑進了心坎兒裏!
不再遲疑,她急急跟上他的腳步。
至於暈厥在地上的掌櫃和店小二嘛,隻好看他們什麼時候自己醒覺羅……
※※※
一夜折騰下來,步斂塵和完顏慕南都覺得相當疲憊,但為求安全起見,他們還是在曙色未明之際匆匆離去。
沿路,緘默是所有的言語;步斂塵走在前頭,完顏慕南緊跟在後,兩人就維持這種狀態,在烈日下……
其實,喜悅的感覺仍然充盈她的胸臆,並未因他的冷然相對而不快。
她明白他讓步的意義,絕非隻在兩條性命的留下;對步斂塵來說,這該是第一次在和人僵持後做下妥脅吧?而他,需要時間來調適這陌生的方式。
她真的不怪他!
隻是,在這樣濕熱的天氣下奔走,再加上昨夜沒能好好休息,身上又有幾處創傷,使得原本身體就不甚強健的她,此時有些頭暈目眩了。
但是不能!她不能因為自已拖累他,她得撐著啊!
完顏慕南咬緊牙根,靠著昨夜那效力依舊在的喜悅,盡力讓自己的腳步未有停歇。
“你……”還是由他主動打破兩人之間的靜寂。“要不要找個地方歇歇?”
一句短短的話,其實在他腦中心裏已經百轉幹回,就是無法說出口,此刻出聲,可是經過相當時間的斟酌,才脫了口。
“晤。”她在他身後輕應道,人能夠好好兒站著,完全是告意誌力在支撐。
“你沒事吧?”步斂塵從她有氣無力的回應中,聽出一絲不對勁,急忙轉身察看她的情形。
“晤。”事實上她的眼前已是漆黑一片,人也不自禁地微晃起來。
他一看就知道情況不對,她──隨時有昏厥的可能呀!這個姑娘忒也硬氣,難道她不會先行開口跟他說嗎?
步斂塵不準備征求她的同意,已經一把將她橫抱在懷。
“不……不要。”完顏慕南近乎囈語地喃喃道。他,肯定也倦了,怎麼可以讓他再多一個負累呢?何況,上回已經給他添了一次麻煩。
“你不要說話。”他的話中隱隱含著不可違抗的絕對,並且帶著一點怒氣,狠狠堵住了她的聲音。
“嗯……”發出模糊的聲音,軟軟地偎在他懷裏,手無力地攀掛在他的頸項,她已經使不上半分力去思考他那一點怒氣由何而來。
步斂塵再看了她一眼,麵頰泛著異常的紅熱,而人早就失去了知覺。
惶急的情緒浮上他的心頭,不顧自己實是疲憊已極的身子,立刻施展最上乘的輕功,務求在最短的時間找到能讓她歇息的涼處。
這是他的允諾呀!
要保護她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