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你們終於來了。”鍾易起身,看著剛進來的一男一女,微笑道。“完顏姑娘的傷應該已經無恙了吧?”

“嗯,托福!”完顏慕南有禮地頷首,也是以微笑相應。“問巧,她可好?”

“小姐……”鍾易正要回答,卻被一聲欣喜的呼聲搶了先;嬌小的一團淡紫已經飛到她的身邊,兩手激動地抓著她的臂,小臉俱是熱切開心。

“問巧!”完顏慕南不掩喜悅,反搭上她的臂也是高興萬分;這可是她們別後第一次“見”呢!

鍾易雖然感動,但是公事在先,不得不打斷她們主仆的相見歡;輕咳一聲,說道:“很抱歉,我現在必須殺風景地和兩位討論一下明劍山莊的案子。”

“請坐。”一旁的方峻以手示意。

“嗯。”步斂塵沉聲應著,和慕南雙雙入座。

“我不是殺人凶手,”慕南開門見山的說,語氣鏗然;態度磊落大方。“隻是有人想以我做代罪羔羊罷了。”

“哦?那麼殺人凶手是誰?又為何擇你做為嫁禍的人選?”

“如果我告訴你,殺人凶手現在就在我身邊呢?”她平靜地說,臉下猶是坦然的微笑。

“你是說……”

廳裏的一幹人全將訝異的目光集中在步斂塵身上。

“宮茜衣是我殺,沒錯。”他冷冷地說,對於眾人的目光灼灼,絲毫不放在心上;而對於自己曾經做過的事,他也絲毫不隱瞞。

這這這……怎麼會這樣?假的殺人凶手和真的殺人凶手走在一塊兒?

“我想,完顏姑娘應該有些事情尚未說出口吧?”鍾易已經感覺到此案不若表麵上看來的簡單。

“事實上,是有人拿買命錢請驚鴻收拾宮小姐的性命。”話是對著鍾易說沒錯,但談到他,她還是不自禁地瞥了身旁的他一眼。

“驚鴻……驚鴻……”方峻聽到慕南如此稱呼步斂塵,登時手腳冰冷,頭頂發寒,顫聲問:道:“難道……你是‘回雪驚鴻’?江湖上專收買命錢的頭號殺手?”

是啊!難怪他的輕功之高令人昨舌。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而“回雪驚鴻”正是江湖讚他輕功之高,已達無人出其右的境地。

對江湖草莽之事,鍾易雖然所知不多,但“回雪驚鴻”一名,確實響亮!眼前言語不動氣勢自出的步斂塵,果然如他當初所臆──龍非池中物呀!

“那你怎麼會和完顏姑娘一路?這沒道理呀!”方峻抓抓後腦勺,皺著粗眉問道。

“那是我的事,閣下無須知道吧!”他臉上是習慣的淡然,拒絕回答之意卻是再明確不過。

鍾易笑了笑,緩和一下氣氛,繼續先前被中斷的討論。“既然兩位在整個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已經很清楚了,那麼,此案的焦點應該在於……計劃殺宮茜衣的唆使者囉?”

完顏慕南的柔荑覆上步斂塵的!然後朗聲說道:“是的!這也是咱們不敢找官府援助的原因。以此人的地位勢力,要是咱們倆貿然出麵,後果會如何,鍾大人想必相當明了吧?”

鍾易點點頭。“也就是說,‘青蟠碧螭’根本不在你手上?”

“的確不在。事實上,我根本從來沒見過‘青蟠碧螭’,更不明白秦鎮嶽為何要將這個罪名裁在我頭上。”

“嗯……”的確,這個問題目前尚無線索可循。

“秦鎮嶽,”鍾易抓住她話中的另一個重點。“就是你和驚鴻調查後得到的結果嗎?”

“唔。”步斂塵解釋道。“他願意再花十萬兩要我殺了完顏。”

“哈!這老賊!”方峻忍不住撫掌大笑。“算來算去,他這一著可是大錯特錯羅!本來以為最穩妥一步棋,沒想到竟成為滿盤輸的關鍵。這呀,就叫作,‘自作孽,不可活’!”

“我是從筆跡上判斷的。”她將紙條和合約一並拿給鍾易,並加以說明。“這約是他親自寫明;如有必要,宮小姐的另兩名婢女情兮、盼兮亦有相同的,屆時可為引證。”

“嗯,很好。”鍾易接過仔細比對,睿目閃過一絲讚賞,這個完顏慕南確實聰慧心細,曉得證據尚須講求可信。

“大致情況我明白了。”他摺收好重要的物證,笑著說。“今晚你們就好好休息吧;明兒個,咱們再一塊兒想想要如何誘秦鎮嶽這條狡猾的毒蛇出洞。”

“謝謝。”步斂塵和完顏慕南同時起身,並向他頷首致意。

“跟我來吧!”問巧說,聽了這種種,她很高興小姐果然不是殺人凶手。

慕南握住她的手,眸子裏蘊滿溫和及親昵;因為離散,讓她更珍惜和問巧間的情比姐妹深。

這夜若是有夢,隻怕夢裏的她也會這般笑眼盈盈的吧!

※※※

經過幾日在月吟小築商討對策,大體上計劃已經擬定,就等著執行了。

該高興的,自己的罪嫌總算是洗清了,可越到後來她的心情就越沉重。原因,她早明白,卻拿不出來半點辦法。

憂悶的思緒壓得緊,無以成眠的她,隻得一人踽踽在小築後頭的樹林裏踱著,盼望藉著夜風帶走幾許憂愁;倘若,那愁那憂真的重得連刺骨冷風也攜不動,那麼,至少讓寒意冰凍起她的知覺吧!

“你在做什麼?”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際,步斂塵的聲音倏忽在身後響起,完顏慕南愕然轉身,卻不知如何以對;或許,真如他曾說過的──聰明女子在麵對感情時,往往是最笨最傻的?

“你哦──”他輕斥著。“這天氣快入冬了,還挑這個時候出來,小心著涼染上風寒,你身子骨又弱,真是太不懂得照顧自己了。”一麵對她,他個性中最隱諱的婆婆媽媽,就莫名其妙地全現了形。

完顏慕南瞧著他的溫柔,心裏又苦又甜──驚鴻這個神情,唯有她才見得到,然而,沒有人知道,她還能保有它多久。

她怕的,就是這件事呀!

因著這層憂懼,她不敢說話露了情緒,人卻快步上前,主動投入了他的懷抱,雙臂牢牢環住他的背,螓首埋了進去,想要尋求一絲溫暖。

“哦?莫非,你是在等我?”步斂塵語氣反常的輕鬆,甚至是帶著濃濃的戲謔和玩笑意的。

就是因為明白,所以他才努力想法子讓她開心──這是他能為她做的;因為,最終的決定權,並不在他的手上!

“不害臊!”埋在他懷中的慕南嬌嗔了一句。雖然臉上掛的是虛弱的笑容,但至少她也在盡力了。

“不害臊的,是你吧!是誰主動投懷送抱的?嗯?”

“好,既然你這麼嫌棄,那我也不好厚顏賴著。”

她放開雙手脫離他的溫暖,人背過身去,不再多說;的確,被他這麼一說,她也覺得自己的行止太過放肆了。

“那換我如何?這樣咱們可又扯平了?”他笑著從後頭將她環摟人懷,手垂放在她腰際。

“扯平”──這讓她想起在衡洛園發生的事,一切俱因彼此情嗬!

“驚鴻,”她柔柔喚他,柔荑貼覆上放在她腰際的手,苦笑著說:“我想,我又開始害怕了。”

“我知道。”他收起玩笑的態度,沉聲應著。“也很感動,居然有如你這般溫柔可人又蕙質蘭心的女子,為我擔著心。步斂塵此生死而無憾了。”

“你是明知我是擔心,還故意說出那個字讓我牽掛的,是嗎?”

“哪個字呀?”還是忍不住逗她一逗。

“就……那個字嘛!”她哪時事說得出口呢?

今夜的他怎地如此反常,講起話來老是帶著玩笑味道,讓她想專注地結起悒悒憂思也沒法兒!

“哪個字呀?我真的忘了!”話似無辜,其中卻自有深意。“所以,你也就別再想、別再追究了;這樣可好?”

她懂得,當然懂得;半晌,慕南才化心語為輕輕的答應。“嗯。”

“你還怕不怕?”他的聲音還在她頭頂旋著,很近,很近。

“怕!”不必遮掩什麼,她答得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