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3)

侍者帶他們上到二樓的書房。

在推開門的刹那,繞珍察覺到他的臂膀肌肉一僵,看來,不隻是她,違紀寬都對這次的晤麵感到緊張。

然後,她看到了,商界的傳奇人物紀鎮岩。

紀鎮岩坐靠著皮椅,十指交叉擱在桌緣,那一絲不苟的冷硬表情,以及如刀劍般的瞿鑠眼神,不須說話,便予人肅穆的威嚴;即使人就在眼前,紀鎮岩仿佛是站在絕難親近的高處,她觸不得,而紀寬

繞珍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紀寬也碰不到,她想,連紀寬也碰不到他的父親吧,否則他不會連平素用來掩飾自己的笑容都撤了下來,徒留空白的表情。

“嗯,就是她。”紀鎮岩毫不客氣。

“爸,她是舒繞珍。Vicky,我父親。”紀寬淡淡地說。

紀鎮岩瞟了她一眼,皺起眉頭,表情極不悅。“很好啊,能讓紀寬迫不及待要娶進門,連父母的意見都不管,你很好啊。”

繞珍當然聽得出來這話有多麼刺人,但此刻,她不能按往例來個反唇相稽,還得擺出最燦爛的笑臉。

“真對不起,爸。”繞珍深諳嘴要甜、腰要軟的道理。“Sean不是故意違抗您的意思,是我怕您知道了會阻止我們來往,所以是我要Sean隱瞞的。”她故意深吸口氣,頓了頓,低著聲,卻說得堅定。“我真的很愛Sean,太怕失去他了。”

說完,眸光睇向紀寬,柔柔地笑開,再重新轉對紀鎮岩,毫不畏懼地直視。

“那在媒體公開是誰的主意?紀寬,你的嗎?”

“與Vicky無關,是我的主意。”紀寬直陳。

紀鎮岩濃眉糾結,表情極不悅。“那麼,二月十五日娛樂版頭條的照片”

紀寬和舒繞珍都知道,那是出自情人節晚上他們在市府廣場前的當眾熱吻,被媒體記者們票選為最火辣的演出,連主持人都無法製止的激情。

“那是氣氛太好,所以”抿著唇,繞珍露了幾分嬌羞。

“別再作戲了,你真正愛的是皇霆集團吧。”老人語氣輕蔑。

她不改笑意拳拳。“我愛的是Sean還是皇霆集團,在我們結婚前,您已經派大哥來試探我了,不是嗎?七千萬不是筆小數目。”

“但皇霆是一條更大的魚。”紀鎮岩冷笑。

“是,如果用價碼來比,皇霆確實比七千萬還值錢,我無法否認,但”繞珍微微蹙起了眉頭,一臉認真地問:“難道您不相信Sean的眼光?”

因著這記輕問,紀鎮岩沈下了臉,紀寬怦動了心。

活動的椅腳緩緩轉過,紀鎮岩索性背向他們,幹硬著嗓說:“他還太年輕。”

紀寬扯了扯嘴角。父親就是這樣,永遠認定他是個年輕的公子哥兒,於是什麼都想操控,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還有他的心思、決定,以及未來。

“爸,我們結婚不是在扮家家酒。”紀寬淡淡地說。

“請您給我時間,我會證明我是Sean最正確的選擇。”繞珍接下去說。“與您相比,Sean是很年輕沒錯,閱曆更沒有您來得豐富,可不代表他就沒有判斷的能力。我會努力的,至少,在我們的婚姻裏,我會努力來證明Sean的眼光。”

我會努力的,至少,在我們的婚姻裏,我會努力來證明Sean的眼光她的話,怎麼可以這麼暖?明明隻是作戲,為什麼會有股溫熱的柔緒在他胸懷中回蕩不去,讓他想笑又想掉淚?

明明,就隻是作戲而已啊。他不解。

不自覺地低下視線,此刻,鏤在紀寬眸底的,沒有其他人,隻有她。

隻有舒繞珍。

“你怎麼了?怪怪的。”一走出書房,舒繞珍就忍不住開口問他;當然,她是用很低很低的音量說的。

“怪怪的?”紀寬挑眉,微偏著頭,瞅她。

“是啊,笑得很怪。”繞珍頻頻點頭。“原因我說不上來,反正就是怪。”

如今,在他唇際眸底的笑,似乎摻了酸又雜了些喜,總之,不是她慣看的那種“官方笑容”。

紀寬略過她的問題,低首湊到她耳邊,輕輕地說:“我的眼光果然很正確,你的表現可圈可點,簡直沒半點可以挑剔。”撫上她的秀肩。“Vicky,你沒去當演員真是太埋沒天分了。”

“是這樣麼?可是,據我看,你父親並不容易被說服。”微微一縮,舒繞珍不經意避開了他的碰觸。

“他還沒相信,但也沒有識破,這就是初步成功。”更何況,連紀竟自己都差點被說服了

繞珍淡淡地扯動唇角,道出了她的觀察。“你父親他很不放心你?”

“他總是想要操控一切。”紀寬斂了揚起的唇角。

“而你,就是那個叛逆的小孩。”

紀寬倏地停下步伐,把視線定在她身上,仿佛當她是什麼稀有動物般,極其認真地研究著。

他的注視如火焰,舒繞珍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我說錯了嗎?”

紀寬長吐了口氣,露出微笑。“沒有,你沒有說錯。”

話才落下,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俯身向她,飛快在她唇上輕啄了下,然後牽纏住她的指,繼續往大廳的方向走。

他的動作太快,在這短短數秒間,她就像個傀儡娃娃,除了傻愣愣地接受他的突擊、依隨他的舉措外,完全來不及反應。直到自主權回到自己手中,舒繞珍才霍地發現,胸口因著緊張而窒悶,心跳也因著震顫而慌亂。

原本的紀寬,深沈得令人難以猜測;現在的紀寬,與平素不同,她仍然覺得摸不透,卻讓她打從心底覺得危險,他的眼神、表情,乃至每一絲呼息,都散發出強烈的魅力,那是足以教人甘心飛撲的火焰哪。

她暗暗咬了唇瓣一下,祈禱紀寬沒發現她的異樣。

沒發現,有那麼一刹,她動心了。

一樓大廳,衣香鬢影,毫無疑問是場上流階層的小型宴會。

“紀老難得回國,一回國果然排場不小。”

接話的人伸手比了比四周。“可不是麼!我看這全新的布置又花了不少錢吧,還有這些餐點、紅酒嘖,可怕的闊氣!”

“這些聽說都是由他兒子一手包辦的。”

“前陣子結婚的那個?他結婚的消息還挺大的呢。那新娘的出身背景很普通,報社記者還替她安了個‘現代鳳凰女’的封號。”

廳裏耳語不斷,卻鮮少有符合實情的——

他輕輕淡笑。“今晚這場宴會與我無關,全部是Ray安排的。”

“Ray?”

“雷韌。”紀寬依舊笑著,眸底卻有黯影浮掠而過。“他才是得到我父親信任的人。”

舒繞珍察覺到他一閃即逝的情緒,卻清楚知道自己沒有幹預的立場,翻了個白眼,佯作無力地誇張歎了口氣,轉開話題。“別說了,我這邊更好笑,什麼‘現代鳳凰女’,我覺得‘大漢拜金女’或‘大唐要錢女’還比較實在。”

她自顧自的低噥,讓紀寬不覺莞爾。“你就當他們是在稱讚我像李察吉爾,富有、瀟灑、英俊、迷人。”

“嗯哼,而且狡猾、虛偽、奢侈、陰險。”舒繞珍瞟他一眼,繼續道。“還要不要我再替你補充?”嗟,這男人!!

“我的評價這麼差?”

“這樣算還好了,至少,我沒說你卑鄙、無恥、下流、沒智商。”

嘰哩咕嚕一串話,她講得臉不紅、氣不喘,順溜得很。紀寬不禁笑歎。“我的眼光是正確的,Vicky,跟你在一起,絕對不會無聊。”

“好說,跟你在一起,絕對不會缺錢。這點實在太重要了。”他的話,教她心頭莫名烘熱,她的嘴皮子卻是半點不放鬆。

她在提醒他,更在提醒自己,界線要清楚——

他和她的婚姻,從某個角度來看,無疑也是JustBusiness!

紀寬握著她的手突然收緊了。“我好像看到一個老朋友,咱們過去看看?”

“嗯,好。”

她跟著紀寬走向大廳另一側。在那兒的吧台前頭,正站了兩個人談笑,一男一女,而紀寬要找的老朋友是?

“棠?你是棠茉齊?”

他要找的是那名女子。

那女子停下談話,轉向紀寬,表情並不驚異,隻是挑眉笑了。“嗨,紀寬,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