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堉和我同一姓氏,是重慶南開中學53級的同班同組同學。由於這“三同”的因緣,在1997年因致信問候老友敦堉而得以結識他的夫人曼西。曼西出自重慶南開中學兄弟學校四川自貢蜀光中學,畢業後與敦堉同入重慶大學深造。這雙層的同學關係,後來促成了他倆的良緣。
曼西和我的文字之交,始於2007年8月。其時,是敦堉辭世十周年,她寄來《憶老伴敦堉學友》。讀後,深為所動,立即刊於當月出版的重慶南開中學53級同學會主辦的級刊《53南開人》第54期。此後,她文思遄飛,接連發表了《我師風采》、《學生中的“女工程師”歐治芳》(第56期)、《話說“候鳥”》(第57期)、《向日葵中文學校》(第59期)、《刊慶獻禮》(第60期)……成為級刊最為多見的撰稿人之一。
2010年初,曼西自大洋彼岸來信說,打自《53南開人》發表文章後,她終於找到一個平台,能於暇時以行文為樂,並在憶往言今,遣懷達意中頗有感悟。不久,她又告訴我,打算將已發表和未發表的文章結集,以留存生活軌跡。作為一名兼有同學之誼的讀者,我自然非常愉悅地表示樂見其成。問這個集子的名稱,她答曰:《此岸彼岸》。
《此岸彼岸》是個很貼切且頗具張力的書名,既交待代了文章涉及的地域背景,也展示了文章所述及的廣闊空間。此岸、彼岸的並列組合,還意味著兩個“岸”的交接與溝通,其意蘊耐人尋思。
通讀這個集子,人們會發現全書的所有文字,說的其實就兩個字:感悟。正因為如此,建議讀者別把它看做是帶有個人自傳性質的回憶錄散篇,而宜於把它視為時代畫卷的一角。作者是新中國成立初期由國家培養出來的第一代的大學生。在彼時的此岸,她所宣敘的內容和由此積澱的感悟,實際上已經越出家人、家園的局域而進入時世、時勢的範疇,成為當代圖像的一部分——哪怕畫麵遠非宏大,但畢竟展示出時代特征於萬一。
改革開放以後,作者踏上彼岸。爾後所表述的見聞和因之生發的感悟,自然就有異國他鄉的風味和廣闊而多方位的視角。在這一部分,請讀者注意一位中國的女知識分子在進入西方領域後所領受到的東、西方文化的碰撞。我饒有興味地發現,無論這種撞擊是以何種形式及何種力度加之於人,其中國文化的內核卻並未變形和弱化,“我的中國心”也沒因之產生位移而是更加強勁地搏動。這種狀況,頗能引發人們的哲理思考。
作者的專業屬工科,因而認為自己的文章隻能算是一種“工程紀實型”的文字,比不得文科專業人士的作品。
但我對她的自謙並不以為然。倒是相當欣賞她那單線白描式的簡潔明快,並且為其平實記敘中所浸潤的鄉情、親情、友情和尊崇師長之情所感動。“文生於情,情生於身之所曆。”(清·黃宗羲《四明山九題考》)作者之文,所以富於情感,正是她在彼、此兩岸的閱曆所產生的結果吧!白居易《與元九書》中曾說:“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聲,莫深乎義。”那麼,這些文章所展示的語言、傳達的聲音以及蘊涵的意義就都是這居於首位的感情所決定的了!
事實正是這樣:讀罷本書,我所看到的是,作者雖然身居彼岸,但她的根卻始終牢牢地紮在此岸,她的情始終包孕彼此。“言近而指遠者,善言也。”(《孟子·盡心下》)所以,無論從內涵或文筆上看,這本書都值得一讀。讀必得益!
1953年中學畢業後,我北上求學,與敦堉從此再未相逢;同作者曼西也僅見其文隻聞其聲而從未謀麵。但時空的阻隔並沒障礙“彼此的交往”。《說文·又部》有言:“同誌為友。”(誌同道合的叫做友)唐代王勃在《上郎都督啟》中更進而申論道:“古之君子,重神交而貴道合。”所以,有否麵晤並不十分重要,為難的倒是作者囑我作序而無才應命,但友命難卻,隻好勉力從事了。
劉效柏於浙江諸暨
2011年3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