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外表裝出堅強的模樣,內心就越是不堪一擊。是生活的磨礪讓她包裹了一層厚厚的繭,她卻誤以為自己刀槍不入,多可悲。
忽然心髒莫名一抽動,他開始心疼這個可憐的女人,明明是站在一個完全相反的立場上。
“你也不用這麼灰心喪氣了,畢竟不管怎樣,老謝還是選擇了你。”他開口道,“老謝昨天特別認真地跟我說,他要娶你。你知不知道,孟憐伶從回國到現在等了一年多都沒等到他的這句話。他本來是痛恨結婚的人。”
“他,痛恨結婚?”楊沫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對,他從小生活在一個沒有溫暖的家庭裏,謝伯伯和伯母關係很不好,他一直覺得兩人應該離婚,可是大人們礙於麵子和工作上的事,就是不離。他父母的婚姻明明就是一個空殼,卻維持了幾十年。”張逸白覺得頭腦發脹,好多話不經思考竟脫口而出。
楊沫呆住了,張逸白的話像是一個鍾罩將她罩在裏麵,聲波反反複複地撞在鍾壁上又被發射回去,於是回響一個接著一個地在腦中爆炸。
“他痛恨結婚。”
“他是痛恨結婚的人。”
“對不起,我好像說得太多了。”張逸白意識到自己的失控,不敢再看她落寞的神情,轉過身去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不舒服馬上叫護士。”便大步走出了病房。
楊沫依舊被困在那個鍾罩裏,嘈雜的混響讓她不得安寧。太多的思緒糾纏在一起,無力分辨,頭痛欲裂。心事太重,壓得她喘不過起來,最後隻得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有一雙手撫在她臉上,幹枯粗糙的帶著老繭,宛如她母親的手。她覺得她是在做夢,卻又不想讓母親離開這個夢,於是用力地抓住這雙手,聲嘶力竭地喊著“媽!”
“小沫,你做夢了?”一個聲音溫柔地道。
楊沫睜開眼,見到一個慈祥的婦人正坐在床邊,她疲倦的臉上露出驚喜,“淑琴姑媽?你怎麼在這?”
淑琴姑媽微笑道:“我來城裏給你姨奶奶拿藥,每半年拿一次的心髒藥。今天要走時正好林森打電話給我跟我說要我來看看你,他說他出差在外不能陪著你又擔心你一個人太孤獨。我就答應晚走幾天留下來照顧你。”
楊沫心裏一熱,好像見到親人一樣,滿腔的悲傷與委屈都湧了上來,鼻子一酸,流了淚下來。“淑琴姑媽,你能來看我真好!”
“哎,傻孩子,別哭了。你還年輕,孩子嗎,以後還會有的。你看林森多心疼你,在外麵出差都時刻擔心著你呢。你們小兩口安安穩穩的比什麼都強。”淑琴姑媽用長滿老繭的手指幫楊沫拭去淚。
明明是最樸實無華的安慰,聽在楊沫心裏又別是一番滋味。他們編織的謊言,老實的淑琴姑媽深信不疑。胸口裏的愧疚像把小刀,一下下地刮著她的良心。她不知道該怎麼去接話,她明明根本不是謝林森的妻子。可她又確確實實流掉了謝林森的孩子。
“我給你帶了點雞湯,可惜我來的時候不知道你住院,要不然就從鄉下給你帶隻老母雞來燉了。這個雞是我今早在菜市場買的,借用熟人家的廚房燉的,有些匆忙,你嚐嚐。”淑琴姑媽打開床頭桌上的一個保溫瓶,盛了一碗雞湯遞給楊沫。
楊沫喝了一口,清淡的香味,最家常卻又最能讓她安心的味道。喝了一口,眼淚又掉下來。然後覺得自己這樣太神經了,便硬是咧著嘴哈哈笑了兩聲:“真好喝,比我媽做的還好喝!”
說著抽了抽鼻子,把沒流出來的淚都吸了回去。
能相見便是最好,她要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