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思考
(一)角色認同與角色背謬
1、強化與淡化。
有人說，改革時代是人心振奮的時代，也是人心躁動的時代。許多過去看來萬分正確甚至萬分寶貴的東西，一夜之間，就發生了頭腳倒置的變化。比如我們過去最為得意的職工財政補貼，包括低房租、低糧價、低煤價、低菜價、低油價，現在看來並非好事，而是不好事。很多福利政策，本來在我們很多人心目中是代表和體現社會主義優越性的，如職工公費醫療，職工勞保條例，現在看來也並非特別值得誇耀的東西。而有些我們過去一直看不準拿不準的東西倒是有價值的東西。然而一些自以為絕對拿得準，拿準了批判的東西，如三自一包等等，現在看來還是好辦法，至少在相當一個曆史時間內還是好辦法。反映在企業當中，廠長到底應該怎麼辦?廠長的地位位置如何，工人的地位又該如何，廠長與共產黨組織、共青團組織、工會組織到底應該是什麼關係?很多複雜問題，一時莫解。雖莫解又議論紛紛，加上獎金、職稱、調級、分房等許多切身利益問題。人們往往不能心平氣和地發表自己的想法，好象人人都有一股氣。
這氣，來得絕對有理，然而又好象絕對無理。說他有理，因為這不是一人之氣，而是很多人的情緒，大家如此，想必事出有因；說它無理，和過去一比，又確實沒有多少理由。拿改革十年與十年以前比，人們吃的怎麼樣?用的怎麼樣?穿得怎麼樣?安全感怎麼樣?職業選擇怎麼樣?自由度怎麼樣?精神生活怎麼樣?娛樂生活怎麼樣?消費品供應怎麼樣?交通怎麼樣?就連最為頭疼的住房問題，又怎麼樣?應該說，就絕大多數人來說，變化很大，向著好的方向變化很大。然而，氣也很大，變化大，氣也大，不是無理又是什麼?
有理也罷，無理也罷，總之現實如此。企業管理者生活在這種情緒當中，確有難以為人之勢。我在夜大講課時，很多學生問我，企業管理者要不要權威?中國的工人是不是素質太差?中國的企業管理者是不是太無能?種種問題，確難回答。我的看法，從企業管理者與從業人員的關係角度上，確實存在一個角色背謬現象。簡單地說，就是應該淡化的內容沒有淡化，應該強化的內容又沒有強化。
什麼內容應該淡化，管理者與被管理者之間的價值觀念的差異，應該淡化。職工也是國家公民，管理者也是國家公民，國家公民，人人平等。但在很多情況下，雙方都覺得沒有平等，甚至也不應該平等。管理者不免有高高在上的感覺，念念不忘自己是管人的人。個別承包者，甚至打罵工人，覺得自己就是一方超人，沒有自己，地球轉動不轉動我不管，反正我腳下這塊地方就轉動不得。這個就錯了。不但不合社會主義道德，也違背了憲法對公民權利與義務的根本性規定。從職工那一麵看，有時又不免覺得自己不是主人，既無主人權力，也不想盡主人義務，企業好也罷，歹也罷，責任全在頭頭。一些職工的感情投資不在企業，而在家庭。精神倦怠，有氣無力，你撥我動，不撥不動，甚至撥也不動。在人的價值的認識上，雙方觀念常有差距，而在管理者與被管理者之間，又有陳腐的具有消極作用甚至破壞性力量在作怪，這是需要努力淡化的。
什麼觀念需要強化，各類從業人員的職業功能需要強化。而且現在已經到了非強化不可的程度了。管理者就是管理者，廠長有廠長的責任，有廠長的行為規範，有這個角色必備的作風要求，能力要求，風格要求，技術要求和職業品質要求。職工就是職工，雖不妨礙您今後變為偉大的企業家，但在職工的崗位上，應盡自己的必需義務與職責。舊時大柵欄八大祥的店員。穿著都有要求，非要身著長衫，腳著青鞋白襪。穿著以外舉止、用語、麵部表情、站相都有明確的規範。違反這些規範，輕則受罰，重則丟了飯碗。社會主義管理者與被管理者之間在公民價值上沒有貴賤之分，但在職業角色的職能方麵應該更為自覺和嚴整。遺憾的是，現在很多企業，新職工入廠(店)，連職業培訓都沒有，好象抓個人頭就行。種種奇談怪論，讓人眼不敢開。結果是管理者與從業人員雙方受害。企業沒有搞好，大家盡管抱定大鍋飯搶吃搶喝，卻把牌子砸了。
那麼，企業角色的理論根據是什麼，企業為什麼要有角色規範要求，以及怎麼達到這些要求。讓我們先探討幾個理論問
2、角色與角色叢。
人的角色源於人的社會分工，這個一會兒再談，先來談談角色的種類和人的角色麵目。
人在社會中生活，一生要扮演很多種角色，因為人的社會角色是人的社會關係決定的。人有多少種社會關係就有多少種社會角色。人自出生起，就有角色追隨你，所不同的，隻是你對自己扮演的角色有自覺與不自覺之分。
幼兒一出生，便有父母，無父母哪來嬰兒——當然這也是有條件的，這個也以後再談；至少在人類目前的情況下，還非有父母不可，甚至有好幾位父母。你一出生就成了人家的兒子，兒子就是角色。人生自有角色始，到了盡頭未必結。比如秦始皇去世二幹多年，但他的角色還沒有完呐。他是中華民族第一個建立中央集權製的皇帝，因此，世世代代要與後來的中閏人發生某種角色聯係。秦始皇如此，孔夫子也是如此。
就現實情況講，人的角色也十分複雜。《紅樓夢》中有一位林黛玉，林黛玉在大觀園裏扮演了多少角色。她是賈寶玉的表妹，此角色一也；又是賈寶玉的戀人，此角色二也；還是賈寶玉的知己，此角色三也；她是賈母的外孫女，此角色四也；又是賈敏和林如海的女兒，此角色五也；是賈敏兄弟的外甥女，此角色六也；是紫娟諸人的主人，此角色七也；是賈元春妹妹的表妹，此角色八也；是史湘雲的遠房親戚，此角色九也；二人又為詩友，閨中好友，此角色十也、十一也。她稱李紈為嫂子，此角色十二也；稱賈璉為兄長，此角色十三也；呼薛寶琴為妹妹，此角色十四也；與妙玉多有關係，此角色十五也。中國血緣親屬複雜，林姑娘與大觀園中有些人的關係實在難於一下子給個定論，不過姐妹、兄妹之行，順序排列而已，此類角色或者還要多些。且認為角色十五、十六、十七也。黛玉姑娘身體欠佳，與醫生發生聯係，此角色十八也。她曾作賈雨村的學生，此角色十九也，又曾作過香菱姑娘的先生，此角色二十也。幸而黛玉早逝，否則，未來的角色還要多哩。倘若與賈寶玉成婚，便為人妻，倘或生子，又為人母，既與寶玉成婚，便是王夫人的兒媳，又是李紈的妯娌，還是賈蘭的嬸嬸。而且子又生子，便成祖母，女又生女，便成外祖母。子與人婚，又為親家，女與人婚，還當嶽母。倘或再認幹兒，又添幹女，循環往複，不知角色幾許多也。
幸而，她還是一位古代閨中女子，雖不滿現實，未遇革命。一遇革命，不是成為革命鬥士，便會成為革命同情者，或者成為消極觀望者，以至成為與革命作對的人。現代女子，要出外工作。倘作工人，便又與管理者發生關係，倘或入黨，黨內又多同誌。現代人最愛社會活動，一入社交圈子，便添角色無數。倘去旅遊，便成旅客，倘去訪友，又成來賓；接待來賓，即成主人。辦個沙龍，又成會員；成立協會，還可能當主席，當理事，當秘書長。什麼都不做，也有可能作街道積極分子，站在馬路上，戴著紅臂章，就成交通管理員；宣傳點計劃生育，又成計劃生育宣傳員；寫篇文章，發表在報刊，便成作者。身體弱不禁風，騎車搖搖晃晃，難免成為別人幫助對象；來自鄉野，不識交通規則，又難免成為罰款對象；也學點新風尚，救個小孩，便成表彰隊象，上車便給老奶奶讓座，還可能得到“活雷鋒”的美名字。趕上“文化大革命”，一時不明真相，便來個“造反有理”，難免成為左派娘娘；一時行動不快，甚至來點擲皇帝龍串的作風，犀不好會弄個反革命分子當當。以她的品質而論，不難成為現代生活的追隨者，以她的才華而論，不難在各種文藝大賽上得獎；以她的風格而論，不難在改革麵前露一手真本領；以她的身體而論，很難說她不會成為人到中年的早逝者。我在某個地療說過，林黛玉生在那樣的社會裏，敢於追求愛情，可謂扶風係柳女丈夫。但如作風思想依舊，也可能成為現代愛情生活中的笑劇人物，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這樣看來，人的角色，就不僅僅是一個角色而己，而是一個角色叢。每個人站在特定的曆史條件，在已經成形，或者正在成形，或者尚未成形的人際關係軌道上擔當著種種不同的名聲。
人的社會關係和人際關係乃是一個龐大的符號係統，作為這個係統中的每個符號，一般情況，總要擔當起各種職業來。
但這麼說，未免太過複雜，簡單地說，人的角色可以分為四種基本類型。即社會角色；職業角色；家庭角色和公共角色。
社會角色。在階級社會，主要指不同階級在社會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一般地說，這種角色關係，在四大角色關係中是最基本的關係。特殊地說，這關係雖然重要，卻又不能獨存。社會角色的主導作用表現在，它為社會角色的符號係統定了基調，隻有與之相合，才會得到社會的特別是權力集團的認可和讚同。比如學戲，舊時學戲，叫作打戲，不打不成才。不錯，老師可以打你，打你還是愛你；也可以讓你自己打自己，你也沒法，而且還得著力地打。給師傅作徒弟，買菜，做飯，洗碗，掃地，乃至照顧孩子，伺候老人，端屎端尿，都在你的服務範圍內。其實叫服務都不對。師徒如父子，為人子要講孝道；不是服務，而是盡孝。這種情況，拿到現代社會，還有可能嗎?昔日資本主義雖有童工，但也有各種技工學校培養人才。社會主義，公民平等，不要說師傅打徒弟，就是罵徒弟，怕也不行。昔日三娘教子，而今子教三娘，二者都有缺限，幹脆娘兒倆互教。
職業角色製約於社會角色的道理剛剛講過，但職業角色並非完全被動。而且社會的進步，既有賴於社會政治行為，更有賴於社會經濟的發展，說到底，生產力的作用是最終極的推動力，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矛盾運動是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資本主義的興起，沒有工業作坊的充分發展不行，沒有商業和交通的發展也不行。而一旦工業、商業取得曆史性突破，地球就冒出一種嶄新的社會關係，冒出了兩個嶄新的社會集團。一個叫資產階級，一個叫產業工人階級。資產階級初時軟弱，軟弱似豆腐，但軟中有硬，就憑自己的經營本領，錢能通神，錢能動武，終於把封建社會打了一個落花流水。巴爾紮克寫《貝姨》，先時一有錢者向某貴族夫人調情，受到侮辱，後來這夫人要主動獻媚，還得不到響應。封建貴族與新興資產階級的地位變化由此可見一斑。工人階級興起，力量驚天動地。美國又有白領藍領之分，後來，白領階層在數量上超過藍領，其於世界未來發展的巨大影響，也許至今尚未真能看得明曉。
以中國的情況而論，十年改革，經濟發生巨大變化，整個社會係統都有了深刻的改變和思考。如今的中國農民，個體工商業者，青年學生和各種企業的工人，管理者與國家機關幹部，很多變化，都可以說是亙古未有的。因為什麼，因為經濟關係的變化乃是最深刻的變化。它反映到職業角色上來，深刻地改變了自己的曆史，也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社會角色的價值隊定和人們對它的內涵的認識與理解。
家庭角色。家庭並非自古就有，一旦產生便落地生根。家庭關係當然受製約於社會關係，這是不言而喻的。但家庭關係一經穩定，就產生特別強烈的慣性和惰性，誰要改變它，都困難。特別是如中國古代封建社會悠長這樣的國家。家庭關係與社會關係呈強烈的同構現象，國家就象一個大家庭，家庭又象一個小國家。皇帝是一國之主，就是這個大家庭中的家長，家長是一家之主，又是這個小家庭中的大皇帝。孔孟之道講三綱五常，一切人際關係皆本於此。君為臣綱，重在一個“忠”字，父為子綱，重在一個“孝”字，夫為妻綱，重在一個“貞”字。三個字不多，然而死人多多矣。誰言古來三個字，億萬生靈血染成。而且因為中國封建社會是以農業自然經濟為自己的生存土壤和基礎的，因此，所謂職業關係也大多與家庭關係相重疊。家庭既是生活單位，又是勞動單位，二者兼而有之，狀如罐頭，想透一點新鮮空氣，也難。
所以無論中國的辛亥革命也好，西方的文藝複興也好，他們所采取的第一個步驟，就是歌頌自由婚姻，歌頌自主愛情，反對封建家庭。中國的五四運動，是以科學、民主的旗幟登上曆史舞台的，但反映在多數人的思想上和感覺上，還是反對封建家庭，來得更起勁更生動更深刻也更具有興奮性和刺激性。
由此看來，中國自明以降，《金瓶梅》《紅樓夢》《傍徨》《呐喊》《原野》《雷雨》等文藝作品取得特別顯赫的地位，也就不足為奇了。而且，直到如今，我們的“學費”也許還沒交夠哩!家庭尚在進步，同誌仍須努力。
公共角色。東方公共關係相比西方好象是一種比較閑適的公共關係。比如您有一位特別要命的皇帝，您一定生活不舒服；您有一位特別要命的家長或者特別要命的上司，生活也好受不了。但同樣遇到一位特別要命的過路人，也許就與您關係不大了。
這看法，貌似有理，實未盡然。實際上，公共關係包括的範圍也很廣泛。中國最主要的兩種，一個叫公共秩序和風氣，一個叫商業服務與文明。這兩種事實際上對每個人乃至每種角色的關係都是很密切的。我們天天都生活在公共關係中，對這一點想必都有不少的感觸和體會。
況且說，現代生活，人們的自由時間會越來越多。六小時工作製，每周5天工作製，已經不是特別稀罕的事情。人們需要交流，需要娛樂，需要旅遊，需要過健康的夜生活，甚至需要自己登台表演，這一點我在《美學》一書中早有說明，而且現實生活中的業餘京劇演唱和前門大碗茶特別是卡拉oK的興起都開始證明了這一點。但這還隻是一個小開頭罷了。人們有如此複雜的公共生活需要，但最重要的還是公共生活的文明。而公共生活的文明，有賴於公共角色扮演者的文明。這樣說來，公共角色的作用也是不能小覷的了。
四種基本角色，在現代化的大潮之中，將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願不遠的將來，行行業業都出現些值得紀念的人物，那才棒呢！
3、社會角色與職業角色的曆史流向。
管理哲學研究的主要是職業角色的曆史流向問題，但職業角色的研究撇開社會角色的研究有許多難於說清的地方。暫借貴方一塊寶地，在這裏對社會角色的曆史發展作一個簡略的曆史性回顧。
人類社會角色的曆史發展大致可以分為5個重要階段。但目前已經完成和成熟的還隻有4個階段，即原始社會階段，奴隸社會階段，封建社會階段和資本主義社會階段，社會主義還處在發展和協調的初級階段中。
人的社會角色，在原始社會時期，處於血緣的自在的種群體的曆史階段。所謂社會角色，雖有分工，不能自覺，更不能細致。部落內部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處於類平等階段。有飯大家吃，有衣大家穿。而且飯也不足果腹，衣也不足遮體。不過是處在最低的生產水平上，能夠依靠群體力量得以生存和發展而已。
到了奴隸社會時期，由於私有製的出現，人類發生社會性大分裂。一部分成為人上人，一部分成為人下人。人上之人自認為隻有自己才具備人的資格，這就是奴隸主階級。人下人則根本不能算人，這就是奴隸階級。自然，奴隸社會中還有貴族與平民之分，奴隸階級中也有得以恢複平民身份的人在。但作為兩個極端的階級，他們的根本性變化在奴隸社會的基礎上，是根本不可能的。
到了封建社會，人類達到了新的文明高度，廢除或基本廢除奴隸製度。封建社會，主要的社會角色依然是以階級劃分的。在西方則以僧侶、地主貴族和市民三個階級為主，以後手工業階級不斷發展和崛起。在東方，則主要是地主階級和農民階級。統治者不再以剝削奴隸人格作為自己人格的前提，而是承認被統治者也有人格。封建時代的最高統治者，也把農民看成人，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但封建時代的人是有等級區分的，等級不同，人格不同，人的價值也不同。人有十等，等等有別。皇帝主宰一切，臣子好比兒子，兒子又比奴才。臣僚也有等級，或者實行七品官製，或者實行九品官製，總之，官有大小之別，小官大官，價值不同。小官見大官，難免膝蓋酸。所以陶淵明不為五鬥米折腰，就回家作五柳先生去了。但再小的小官，也比吏大，而再小的吏，也比民大。實行七品官的時代，縣官便為七品官，人稱芝麻粒官。但這要看和誰比，比起三公九卿固然是芝麻粒，比起平民百姓，就重於泰山。所謂七品知縣，一方百姓父母。這種等級性人格，將社會角色分裂為幾個不同的部分，彼此之間不是平等關係，而是人身依附關係。
到了資本主義，雖然階級依舊存在，但封建社會那種依附式關係已經被打碎。人的價值至少在理論上，在市場經濟的自由競爭方麵已經達到平等，但無疑這是有條件的。不但平等，而且還要自由，不但自由，還要博愛。自由、平等、博愛，實在是封建衛道者不曾聽過的驚天動地的語言，要是孔夫子聽見此說，非“道不行，乘槎浮於海”不可；或者幹脆衝天一怒，就和這社會玩命。但資本主義的社會角色仍然是分裂的，因為它的階級人格是分裂的。雖然理論上已經平等，但百萬大亨和一貧如洗的人的平等感覺大約總不會一樣。一位億萬富翁，一方麵可以享受人類最好的物質文明，一方麵可以欣賞西方世界的平等、自由、博愛的崇高境界；但一個在垃圾桶邊睡覺的棄兒，他就不明白自由、平等和博愛的口號究竟幾角錢一斤?
社會主義的角色，比之資本主義應該更有新的進步。它實行公民平等原則，凡公民一律平等。在根本上消除了人格分裂的基礎。但社會主義脫胎於東方落後的封建國家。加上它所走的是一條充滿荊棘和戰鬥的道路，因此，它必須經常站住腳根，清算一下往日的舊帳。盡管如此，從未來的發展和現實的基礎考慮，社會主義理應有更加美好的前途。
人類的社會角色製約著人類職業角色的發展。但人類職業角色卻不是自古就有的。廣義地講，在人類出現第一次大分工的時候，人類就有了職業角色的分工。狹義地講，人類隻有進入現代大工業的曆史階段之後，才真正達到人類職業分工的成熟時期。
職業角色分工，發端於人類第一次大分工時，以後經奴隸社會、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社會，雖有發展，各領風騷，這裏不再細論。但作為人類職業分工的曆史流向考慮，還有二點應該說明的。
第一點，人類職業分工作為一種曆史現象，它既有不可逆轉性特征，又具有否定之否定的螺旋式發展特征。
講它具有不可逆轉性，是說職業分工隻能不斷向著更高的層次完善和發展，不允許也不可能向著更低的層次發展。曆史不能重複。硬要重複，就會付出慘痛的代價。比如過去的泥瓦匠，隻憑師傳心授，一把瓦刀幾乎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現在不行了，建築工人不僅要會用瓦刀，而且要會用機械，最好還會看圖紙。昔時造趙州橋的李春，永遠是中華民族的光榮，但那又屬於中華民族建築史的曆史性光榮．要是李春大師活到今天，怕也要進建築工程學院深造，決意向現代建築家們去登門請教了。
第二點，職業角色的形成，除去受社會角色的限製而外，還要受生產力發展水平特別是勞動工具不斷革新的製約。這是形成角色的內涵與外延的兩個基本條件，同時，也受企業管理體製和管理思想的限製和推動。而各個國家管理體製又同時受其民族文化的製約和影響。
一個是社會製度及其社會角色的製約與推動，一個是生產力水平特別是生產工具的製約和推動，一個是企業管理體製的製約和推動，三位一體，最終完成了對職業角色的客觀塑造。而其主觀塑造還需要所有從業人員的努力實踐和心理認同。
4、角色規範與角色效應。
先說角色規範。
社會角色或者職業角色作為一種曆史現象，無時無刻不處在變化之中。作為演化形態卻不是恒定的均速變化，而是有時突變，有時漸變。突變時，可能一切顛倒也可能麵目全非。漸變則常常在不知不覺中進行，或者時有修補，或者略作調整，變化細微時，則好象取得了永恒的保證。其實永恒的保證是沒有的，縱使上帝作保，也不管用。社會的發展必定會影響企業的變化，科學技術的變化又必然會影響到企業的變化，人的素質的變化還會影響到企業的變化，以及企業管理體製的任何微小變化都會影響到企業的變化，這一切變化的結果都會使職業角色規範產生某種相應的適應性質的改動。
但既為規範，就不能時時刻刻總在改動。規者，規矩之謂也，範者，行為標準之謂也。合於規矩之道的行為標準，始稱規範。這麼嚴肅認真的事情，能夠隨意改動嗎?
雖然說不能隨意改動，卻又在頻繁變動，這可能是中國建國以來職業規範的一個特點。這個特點說明，人們對於社會f『J色的認識還很不成熟，社會主義發展模式的認定也很不成熟。比如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比如實行改革開放政策，還不是近十多年的事情嗎?因為不成熟，所以要改動。或者說，改動頻繁乃是正在走向成熟的表現。
對於製定企業或者職業角色規範這件事，理論界和企業界恐怕都有許多不同認識。就我的接觸而言，就有兩種相互對立的意見。一種意見認為，現在不是談規範的時候，因為還不成熟。國家經濟體製和政治體製都要改革，改革還在進行，你就忙著考慮規範問題，好了，你剛剛把規範製定出來，哎，又改了。你怎麼辦?所以充其量隻能說宗旨，規範那是日後的事，甚至是下一代的事。一種意見則認為，這是一種書生意氣，書生隻會空議論，哪知實業萬般難。沒有規範，管理遵循什麼，職工遵循什麼。你們又說商業工作人員服務態度不好了，又說中國產業工人沒有滿負荷工作了，又說許多企業的管理者不象管理者，從業人員不象從業人員了；沒有規矩，怎知方圓?何況，體製要改，不見得一切規範都改，就是都改，中國的改革事業可能搞20年，30年，我們這一輩子就真的不要規範，成為沒有規矩的一代人了嗎?
爭論各有道理，依我的看法，規範還是要的，問題是從什麼意義上考慮規範問題。這裏的職業角色規範，主要的解決如何使從業人員和管理人員能夠更有效的工作，使生產和銷售更有效益，使企業設備更能充分發揮固有的潛力，甚至於更有利於這些內容的不斷更新和進步。
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給職業角色規範確定三個原則。
如果說，我們還沒有本事一下子把這些規範說得那麼清楚和具體的話。
一個原則：職業規範適合企業生產銷售工具的技術要求，能夠充分發揮這些工具的最佳效能。
這道理很簡單，雖然都是工人，但首都鋼鐵工人的技術要求和工藝要求和一個小鑄造廠工人的工藝要求與技術要求顯然不同。好比張飛是將軍，巴頓也是將軍，您非要張翼德開坦克車，不是人家張三爺不謙虛謹慎，或者沒有上進心，實在那個時代還根本沒有坦克這種武器，要衝鋒陷陣，非提丈八蛇矛槍，跨下烏騅馬不行。反之您非要巴頓將軍提丈八蛇矛，也是胡思亂想，幸而沒有人給巴頓將軍提這樣的建議，倘或有之，巴頓將軍準送您進瘋人醫院。企業中一切角色，無論廠長也好，其他管理人員也好，一線勞動人員也好，毫無例外，都應製定有利於發揮本企業機器設備效能的角色規範，而不要專喜歡搞那套假大空的玩藝，還要美其名日放之四海而皆準。恕我直言，凡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行為規範，保準放在哪個地方，也沒多大用。
一個原則，能夠保證角色主體自身心理和積極性的發揮。角色規範不是懲罰條例，這一點一定要明確。如果把規範弄成懲罰條件，那麼，它必然會處處受到角色主體的反感和反對，雖不必受到所有人的反感和反對，其效果一定好不了。角色規範有利於角色主體的身心健康，這是最基本的。有人說，最基本的是保證安全。當然要保證安全，但不僅僅保證安全，隻有安全不見得心情愉快，不見得心悅誠服。心情既不愉快，又不心悅誠服，那麼，你的這個規範，即便有行政權力作保證，卻沒有人心作保證。
一個原則，能夠發揮所有從業人員的效能，既有利管理者指揮，又有利於生產者和其他各種管理人員和服務人員便0：接受管理者的指揮。企業運行特別是大企業或者現代企業的運行，真是一絲一毫也不能出差錯，粗枝大葉不行，非高精度高效率不可。既是如此，那麼不利於指揮的程序就要改造，那些不利於指揮的條文就要廢除，同時那些不利於大家共同努力的程序也要改造，那些不利於接受指揮的條文也要廢除。中國京劇界有一個大名鼎鼎的老生演員——馬連良先生。他唱京戲，有個特別著名的藝術標準，叫做全班人一棵菜。什麼是一棵菜，菜不是枕木，可以隨機應變。菜是有機物，非按著它的本來麵貌生長才行。但演戲成為一棵菜，是有條件的。主演與配演的關係，前台與後台的關係，文場與武場的關係，化妝與服裝的準備，以至每個演職員的精神狀態，再加上大家對戲中情節和某個人物的共同理解，恐怕隻有把這些都研究好了才能達到一棵菜的水準。企業運行也要有點一棵菜精神，製定角色規範就是為了保證使這精神能夠物化成勞動成品。
再談角色效應。
所謂角色效應，包括主觀、客觀兩個方麵。
客體方麵，企業角色效應的高低，要看它的規範內容是不是符合社會角色規範內容的基本原則。二者既相異、又相合，相合的程度越高，效應越大。比如封建社會，父子關係的規範要與君臣關係的規範相一致，二者相互一致，父親的地位則特別牢固，兒子的地位則特別卑賤，這實在不是水平決定的。要論水平，賈寶玉絕對比賈政水平高，賈璉的水平也比賈赦高，但那沒用。別說他們，就是薛蟠先生有了兒子，他兒子學富五車，跟曹子建一樣，不聽老子的話，一樣打屁股；打屁股你還不服，送到官府，告你忤逆之罪。舊時商業企業的人際關係，大多以師徒為主，口傳心授，沒有正規教育。而師徒如父子，這與彼時的君臣、父子關係相和諧。1990年5月19日北京晚報登一篇《佟大方的拜師名目》，名目內容直叫現代青年驚訝萬分。全部引文如下：
“立字人佟大芳(方)，藝名鈺承，情願拜金鳳奎字曉珊門下為師，受業學鼓曲書詞，代學口技。言明六年為滿期，期限內所掙之錢與老師均分，吃穿自備，年期日滿謝師後掙錢歸自己，並養贍老師直至養老送終，鈺承擔負完全責任。恐口無憑，同眾立字為證……”。
夠可以的了。但我也曾聽作過徒弟的父親說，這還是最文明的哩!一般手工行業還要寫上，“學徒期間，打罵由師，徒弟
跳井、投河、懸梁、服毒，其責任概由己負”雲雲。這內容就不僅使現代青年驚訝萬分，簡直令他們毛骨悚然了。但在當時，卻是天經地義。因為它與當時的社會角色關係相吻合。俗話說，“梨樹隻能結梨，棗樹才能結棗”。
主觀方麵又包括企業從業人員和企業管理者的共同努力。首先企業從業人員即角色主體要進入角色。其次，企業管理者，要幫助企業各類從業人員進入角色。
角色雖有規範，但主體不承認這規範就不能產生正麵效果。承認這些規範，認真理解自己的角色，懂了，並且愛上她了，那麼，才好進入。
事實上，一切職業角色，都不是自然狀態，而是文化狀態。人有兩個屬性，一個自然屬性，一個社會屬性。自然屬性是爹媽給的，遺傳而來；社會屬性則需要學習、培養和實踐，需要付出創造性勞動才行。比如演員演戲，不進入角色怕不行，但要進入角色，先要理解這個角色。知道他應該怎麼做，還知道他為什麼應該怎麼做，還懂得通過什麼手段使觀眾也能理解這個角色為什麼非這樣做而不那樣做。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有時候，一個動作的設計，就能絞盡腦汁。電影《本命年》開片就是胡同，胡同也窄，院子也窄——因為到處都是缺房子住的人們蓋起的小房，彎彎曲曲，曲曲彎彎，好象永遠也走不到盡頭似的。終於到了，門鎖也打不開。好容易打開鎖了屋裏到處是灰塵；他呢?不吵不嚷不罵不叫外加不打不掃，東望西看，好象在找什麼，卻又什麼也不找，順手扭了下煤氣罐，喲，還有氣。於是坐下來吸一根煙，那煙火頭一明一滅，似是光明照著主人公的未來希望，又似青煙把這希望送入茫茫蒼穹。主人公沒說話——一句話沒說。卻把觀眾引入了一個特別的意境，但觀眾從一開始就接受了他。這種表演方式，才叫電影。比起許多平庸之作，不論主人公也罷，非主人公也罷，動不動就說起來沒完，廢話連篇，不得要領，真有雲壤之別。我常想，那些說起來沒完的電影，總是因為作者也好，導演也好，演員也好，也許根本就沒有弄清楚劇中人到底應該說什麼。因為不知道他們到底應該說什麼，才東拉西扯一派胡言。如同電影一樣，職業角色主體隻有愛這角色，能夠理解這角色，才能把自己慢慢化入這角色之中去。林黛玉小姐當了空中小姐，那麼就不要擺貴族小姐的架子。當空姐，就像空姐，那才可愛呢!
從管理者這一麵講，就是要幫助從業人員盡快進入角色而且能夠勝任這角色。怎麼幫助呢?
一要自己先進入。身先士卒，做出榜樣；比如廠長，廠長當然要象個廠長，就是按照廠長的角色規範去作，但廠長的行為規範和從業人員的行為規範不應該是矛盾的，而且一般說來，對從業人員的要求，廠長本人就應該做得很好。例如安全措施，要別人做的，自己先做好。比如門衛措施，比如技術規程，要別人做的，自己先做好。馬連良講一棵菜，他先要懂“一棵菜，，是怎麼回事。如果他自己就不懂，別說弄不成一棵菜，勉強湊上，也是棵爛萊。
二要運用管理手段，督促從業人員進入角色。管理手段有許多種，最基本的就是執行獎懲製度。獎懲製度，以獎為主。無論獎懲，先要三令五申，讓人家聽清楚。我剛剛說過，角色規範不是獎懲規範，但沒有獎懲也不行。古人說“慈不帶兵”，確有道理。其實不僅僅帶兵，任何管理工作者，沒有嚴明的紀律都不行。前幾天看一個電視片反映銀夢服裝公司情況的。其經驗之一就是對進廠的碩士生、雙學位生、本科生進行嚴格的訓練。培養他們“忍耐、紀律與服從”。這實在是個好辦法。實在說，在任何集體工作，如果真想幹好，沒有忍耐不行，沒有紀律不行，沒有服從精神也不行，這一點，我們稍後再詳細說明。
5、職業角色的現實發展趨向與管理者觀念的現代化。
我們在前邊剛剛討論了社會角色與職業角色的曆史流向，現在又來討論職業角色的現實發展趨向，這是什麼道理?是不是作者頭腦發昏，產生了某種邏輯混亂。回答，並非如此。
研究曆史流向是討論職業角色的未來宏觀發展，研究現實發展趨向，是考慮現階段職業角色的現實走向。二者備有不同，不可偏廢。如世界曆史的宏觀發展就不能替代各國的現實，各個國家的宏觀現實也不能替代各個企業的現實。比如說，現代工業既已進入信息化係統化時代，您非要各個國家都采用最新技術不可，不僅是不可能的，在理論上和實踐上也是荒謬的。
研究職業角色的現實發展趨向，不能離開中國的現實，當然也不能離開時代的要求，二者相結合以中國的現實為基本出發點，仿佛好些。
中國的現實有什麼特點?有兩個基本特點：
第一個特點，中國實行社會主義製度，社會主義應該保證全體公民的合法權益和平等權力。人民是國家的主人，也是企業的主人，這和西方國家不同。西方國家雖自文藝複興以來，就以民主的旗幟進行戰鬥，進行建設，但你要說西方的企業職工是企業的主人，怕不行。職工是企業的主人，老板怎麼辦?職工不是主人，大多數經理或總經理也不是主人，主人是董事會的各位股東，特別是能決定資本生存的股東。因為有這個區別，中國的管理哲學和管理人員與從業人員的關係與地位問題就隻能以此作為出發點。
第二個特點，中國雖然是社會主義國家，卻又是發展中國家。舊中國的經濟基礎、文化基礎和社會基礎都很落後。中國的大工業之瑣碎，商業之不發達，人的文化素質之低，文盲之多，知識分子之少，身體素質之差，科學技術之沒有基礎，都是舉世罕見的，而且這種舉世罕見的落後基礎，不是一個夜晚能改變的現實。任你激動也好，憤怒也好，都不管用。縱有共工觸不周山的氣概，毀滅的還是共工自己。1958年搞過大躍進，真的躍進了嗎?鋼鐵不是一口氣可以吹出來的，鐵路也不是。印度是釋迦牟尼的故鄉，他老人家神通廣大，還沒有把印度搞成現代化國家呢!山東曲阜是孔夫子的故鄉，孔夫子在天之靈，也沒有保佑中國成為現代化國家!
一個方麵，取得了民主革命的曆史性成功；一個方麵，麵對著落後的經濟基礎。中國的一切事情，當然包括管理哲學和職業角色的認定在內，正處在這樣的一個交叉線上。
我在前麵剛剛說，角色效應的實現要有主客觀兩個方麵的條件，一個關鍵，就是職業角色精神要盡可能與社會角色規範相吻合，重合部分越多，效益越好。反之，不成悲劇，就成滑稽。仿佛賈寶玉與林黛玉的愛情在那個時代不是天下第一，也是天下第二，然而成了悲劇。倘若原封不動，移到現在，悲劇是不會出現了，但也不是正劇，非成笑劇不可。請您想一想，身為現代青年，倘若愛一個異性，刻骨銘心，愛了她一輩子，臨死之際，連一個“我愛你”的話都沒有說過，是不是太那個了些。何況，寶黛乃表兄妹，屬近親不能結婚範圍，不問情感如何，愛是不合法的。
結論是：中國職業角色的肯定與中國公民的社會政治地位相吻合才行。
將這兩個方麵結合起來，其交叉點就成為中國職業角色的現實發展趨向的基本基礎。
但要注意，中國職業角色發展趨向雖然建立在這樣的基礎上，卻另有兩個問題需要特別說明。
一個問題，從技術和操作角度上講，西方管理方法和管理理論，完全可以借鑒。科學沒有國界，無論生於何地、產自何方，都是人類共有的財富。管理與自然科學有不同，但其中技術性、操作性部分，同樣沒有國界。這一點，大約己經不需要作過多的說明了。舉例說，中國實行改革開放政策以來，已經有了五種企業所有製形式，其中合資企業和外方獨資企業，采取的就是西方管理方式。這就不僅是吸收其技術性和操作性部分，而是基本上照方抓藥，其勞、資雙方的糾紛，好象比之國內企業還要少呢!
一個問題，關於管理者的最佳思維長度問題。什麼叫最佳思維長度?最佳思維長度或者最佳長度思維即是說在自己的思維對象範圍內，以最先進的部分作為自己思維的基礎高度。比如說藝術思維吧，沒有現代主義藝術之前，自然可以不去管它，要管也沒用，它根本還沒產生，你怎麼管它呢?但現代主義藝術一經產生，哲學家、文學家就應該把它列入自己的思維長度之間。這就是最佳思維長度。有人認為，現代藝術不成藝術，還是巴爾紮克偉大，還是達?芬奇了不起，還是黑格爾美學更富於藝術魅力。那就錯了。總是抓住古典藝術不放的人，任你多麼有智慧，其立場也是落伍的。因為時代不同了，那種對於古人的無限崇敬，很容易變成一種灰色的自我欣賞。遺憾的是，這種欣賞再怎麼富於情趣，畢竟不屬於思考者的貢獻。王朔、張賢亮興許比不過巴爾紮克；梵高和畢加索興許比不過達?芬奇；尼采、薩特興許比不過黑格爾。但你是現代人，你應該和時代一同呼吸，與其作巴爾紮克、達?芬奇和黑格爾的複製品，不如就做王朔、張賢亮、畢加索和梵高。本人臉蛋雖醜，也是自己的好!
又比如物理學，沒有牛頓的時候，您盡管照上帝認同的老法子思維，有了牛頓，隻好接受牛頓。牛頓就是那個時代物理學的最佳思維長度標誌。20世紀出了愛因斯坦，對不起，尊敬的牛頓先生，您的長度已經不行了，現在的最佳長度已經屬於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了。那麼以後呢?以後，當然還要發展。
再比如戰爭。戰爭有各種級別的，也有各種技術水準的。但作為一名合格的現代軍人，非確立最佳思維長度不可。比方說朝鮮戰爭，或者越南戰爭，論裝備當然是美國人先進。落後一方必須懂得先進一方的戰略戰術，才能打勝仗。你不能說，你有飛機、火箭，老子就是小米加步槍。有小米加步槍就考慮小米加步槍，這能算“知己知彼”嗎?不知己知彼能夠百戰百勝嗎?
企業猶然。中國的企業在發展水平上還處在比較落後的階段，但不能永遠落後，要趕上甚至超過別人，頭一件事，就是立足自己，了解人家，趕超人家，把這一點用哲學表述出來，就是用上了最佳思維長度。
好了，現在應該討論中國現代職業角色的發展趨向了。
總的發展趨向是向著現代化。具體趨向，主要包括三個方麵。
其一，管理者與從業人員人格價值觀念趨於淡化，各種分工職能趨於強化。
前麵講過，社會主義國家的社會角色之間的基本關係原則，是公民平等。這種價值觀念是最基本的觀念。那麼為什麼還要講管理者與從業人員人格價值觀念差異的淡化呢?這是因為人們的認識不是一下子就可以達到曆史要求的高度的。何況就我國的現行體製而言，需要改革的地方還很多。落後的甚至帶有濃重的封建色彩的思想意識也還有著強大的影響。
管理者與從業人員的平等地位問題，在西方也是一個沒有解決好的問題，而且照我的觀察，如果永遠實行私有製基礎的市場經濟，那就成了不治之症，到最後非來一個根本性變革不可。
但也不是一點變化也沒有，自18世紀以來，西方管理思想和管理者與從業人員的地位確實發生過不小變化。比如恩格斯在《英國工人階級現狀》中論述的那些極其悲慘的情景，在現代主要西方國家應該說已經消失或者基本解決了。
有一本書叫作《東西方對話》，作者是蘇聯經濟學家c?M?梅尼希科夫和美國經濟學家約翰?K?加爾布雷思。書的第六章，雙方對話對到“資本主義的過去”這個題目時，加爾布雷斯講了現代資本主義的發展經過了以下4個過程。這4個過程是：①“工會為實現雇傭者和勞動者的權力平等做了許多工作”；②“產生了普遍福利國家，它始於1870年的德國”；⑧“國家對生產的水平負責，這在所有工業國家都如此，其主要意圖是用國家預算來補償居民有支付能力的需求的任何不足。用可能生產的東西相比較，總需求的不足一旦出現，國家就進行幹預。國家采取減免稅收或者增加開支的辦法，或者這兩種辦法兼而用之，以提高需求和生產，使經濟恢複，充分就業。”④“守舊的資本家完全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經理和部門官僚。”
因為西方人說話好象不太注意定義，內容雖然清楚，用語不免模糊，我先把原話引在上麵。如果用我們的話講，就是：
第一，保證工人的平等地位，第二，實行福利國家政策，第三，實行國家幹預方針，第四，股東與經理分工。
西方企業和西方經濟有沒有完全做到這條，另作別論。但一百多年來他們確實在這個方向上取得很大進展，也是事實。
中國企業管理者，既要考慮到西方企業的這個事實，更重要的是考慮和認識清楚我們自已的事實。我們的事實是，①社會主義製度決定了企業管理人員和從業人員的平等地位；②為著保證這種平等地位國家必須進行也正在實行政治體製改革和經濟體製改革。
但人們的觀念也許跟不上這種曆史要求和現實發展變化，所以作者才使用“淡化”這兩個字。當然最好的和最佳的結果不是淡化，而是化解。 淡化如此，那麼強化呢?
強化主要指職業分工基礎上職業功能的強化，說得詼諧一點，就是把遊擊隊訓練成正規軍。
從人才學角度理解，原始人屬於本體經驗性人才。人才的成才，一靠自身條件，二靠實踐經驗。同去打獵，哪位力氣大些，行動敏捷些，思維靈活些，得，他就是人才。奴隸時代與封建時代，雖時間久遠，但人才的基本標準變化不大。主要特點可歸納為經驗理論型。一是經驗，二是理論。經驗是感悟性經驗，理論是經驗性理論。比如中國的“易經”，偉大足夠偉大，但也是經驗思維。因為是經驗性思維，才富於直觀性模糊性與整體性特點。又如中國的醫學之典《黃帝內經》也屬這個範圍，內經中雖有科學萌芽無數，畢竟沒有近代解剖學作基礎。有時候，就不免把人的肚子看成一個莫名其妙的大口袋。那個時代的人才培養，主要是師傅帶徒弟，口傳心授，沒有正規學校，更沒有專業學校。官學也有，私塾也辦，主要是讀四書五經。四書五經與自然科學關係甚遠，所以一遇動亂年代，往往英雄出於草莽，倒把聖人之徒丟到腦袋後麵去了。
資本主義以大工業為基礎，他的人才培養方式，屬於科學理論型。一講科學，二講理論。科學以大工業為基礎，理論以科學實驗作基礎。不但人才培養方法科學化係統化了，而且從根本上取締了“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陳詞濫調。書也要讀，但所有行業，一律平等。士、農、工、商，各有財東無數，也有才子無數。人的貴賤，在理論上雖無區別，在價值實現上，主要是通過市場的考試。所以資本主義對於各種從業人員的職業培養是最重視的，而且科學的近代分科，專業的分科，職業學校的分科，都是隨文藝複興運動而來，到了19世紀末20世紀初達到比較成熟的階段。
到了本世紀中葉前後，信息論，係統論，控製論出現了，科學技術的地位再度提高。1956年美國自領工人在數量上超過了了藍領工人，自然科學方麵有相對論作指導，科學技術方麵有了以核、電腦和衛星航天技術作主要標誌的曆史性跨越。於是，人才的培養開始超越科學理論型階段，進入係統理論型階段。
那麼，我們現實情況，正處一個微妙的變化時期，一方麵，農業人口還在中國全部就業人口中占絕大多數，一方麵科學理論型人才，即強調專業分工的階段在我國還沒有完全成熟，總的方麵，我們又要追上時代的發展。
如果這個前提是對的，我們也能在這個認識上取得共識的話，就應該順理成章地得出結論，現在中國從業人員的職業功能還處在應該繼續予以強化的階段。
所謂職業功能的強化，主要是基本功的強化和基本職業道德素養的強化。比如技術工人，要真懂技術，而且技術要領和技術動作要規範。比如商店服務員，要有比較好的形體訓練、表情訓練、禮貌訓練、語言訓練和技術訓練。比如技術員或者工程師，光有文憑不行，還要真有本領。對於你應該負責的那個層次的技術要求，要真懂真會真能創造。在技術普及技術應用技術推廣技術革新技術換代方麵都能有合格的本領。否則，光有光閃閃文憑一張，圓溜溜笑臉一個，什麼創造力沒有，連份內的活兒都幹不規矩，弄不明白，隻好請您另謀他路。曆史經驗和現實的經驗一再證明，沒有基本功，什麼專業工作都很難漂亮地完成。比如演電影，隻憑一副漂亮撿蛋就行嗎?比如寫文章，隻懂得一點寫作知識就行嗎?比如當運動員，隻憑爹媽給的那一點資本就行嗎?比如唱流行歌曲，隻會扭來扭去，拚命跟嗓子過不去就行嗎?有人說中國的演員是“生”出來的，外國的演員是“訓”出來的。雖不盡然，有點道理。但中國也有好演員，薑文就是好樣的，張藝謀也是。這兩位長得一般了點，但戲演得沒的說。您能說他們也是未經訓練就天生出來的嗎?但中國的很多職工，倒真有點天生出來的味道。什麼訓練不訓練，不就是賣貨嗎?來吧您呐。二子都能開店當經理，本大爺還不能來個小店員當當嗎?於是便以牛二一般的風格站在櫃台後邊，讓老幾位買貨的先生一個個有點嗓子眼犯幹兩腿發軟。
但也要指出，隨著中國科學技術水平的提高，這種職業功能強化的現象還會漸有改變。
其二，不同類型間職業角色的素質性差距縮小，職業交流的適應性範圍擴大。
素質這個詞很複雜，後麵專論。這個地方簡單點說。以文化素質為例，十九世紀中葉，恩格斯考察過英國工人階級狀況，那是一種什麼現狀呀！工人素質怎麼樣?低得很。不是工人無智慧，而是當時的社會製度太醜惡。舊中國也是這樣子。即使建國以後，中國的知識分子也少得可憐。建國初期，一個高小畢業生，就算是有學問的了。到了60年代，初中生已經普及，高中生不算多見，特別是在一般工人和農民當中，高中畢業當工人、當農民的少，鳳毛麟角。現在呢?不說別的，就說這幾年函大夜大電大“三大”教育吧，多少工人拿到了文憑。一培養就是幾十萬。雖然有人批評說，中國的文憑太不值錢，但畢竟有了這種變化。而這種變化，在梅蘭芳、新鳳霞、侯寶林那個時代是做夢都沒有的事。他們幾位還算能寫文章的呢!更多的人連一個字都不認識。
因為素質差，所以職業的轉變就沒有基礎，加上封建觀念，行業有貴賤，人也有貴賤，上智下愚不移。人的命天注定，著急上火沒有用，知貧安命為君子。於是大家隻有按著先輩傳下來的規矩，把一切不良境遇統統歸到“命”上去了。
現在情況變了。中國的變化方在開始，但已經有了很好的苗頭。農民企業家湧現出來不少。個體戶也頗有一些優秀人物作出了出類拔萃的貢獻。工人上大學，上了大學改行成工程技術人員；文藝工作者經商，從商棄文，搞點文化經濟學。比較突出的例子，黃宗英去深圳經商，受了別人騙，吃了苦頭，但她仍然受到人們的尊敬，是一位敢吃經濟這個螃蟹的新中國第一代藝術家。朱逢博也在上海搞了一個大酒店，名字就叫“朱逢博酒家”。而且不搞則已，要弄就弄新玩藝。據工人日報報導說，“朱逢博告訴記者，卡拉OK的門票雖然35元一張，但終日顧客盈門，不少中外人士慕名而來，他們興致勃勃地在這裏自娛自樂，享受著迷人的夜生活。”①朱逢搏去當老板。當老板的又有人涉足文壇和影視界。《歐洲時報》今年一月七日至九日，就曾經刊登一篇《大陸的文化個體戶》。文章介紹了三位個體戶。頭一個，北京鼎鼎大名的“寫作個體戶”王朔。第二位，個體服裝設計師馬羚。第三位影壇個體戶申軍誼。想來王朔與申軍誼大家更熟悉。對馬羚可能生些。生些不妨多寫幾句。該文作者有這麼一段話：“筆者是看了《搖滾青年》認識馬羚的。她在影片中擔任女主角，是一位時裝設計師和青年舞蹈家。今年八月中旬，應法國歐亞集團公司的特別邀請，馬羚的70多套最新時裝設計作品在法國巴黎沙佑劇場展出，博得法國同行和觀眾異乎尋常的好評——此前不久，馬羚還應香港
展覽中心之邀，於香港首屆中國時裝展期間舉辦‘馬羚時裝設計發布會’，引起轟動。她是中國第一位能以自己的名字作為其一係列服裝命名的青年服裝設計師。她還曾獲得北京第一屆青年藝術節舞蹈比賽一等獎。但她又確是一個沒有工作單位的個體戶。”
怎麼樣?很棒吧。限於文章篇幅不再引下去了。需要說明的隻是一點，因為從業人員的行業職業差異小，而且還在縮小，未來的人才流動已成為一大趨勢。‘‘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這句屁話連臭味都沒了。
其三，從業人員直接性勞動強度減弱，機械化智能化機器的作用範圍日益擴大。
我們過去曾經自覺自願地為一個悖論所困擾。一方麵，我們承認，社會主義的基本任務，是要消滅三大差別。一方麵又號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辦“五七”幹校，讓知識分子來個脫胎換骨的改造。那麼，未來的共產主義是什麼樣的呢?運輸工人繼續掄大板鍬，三輪工人繼續學駱駝祥子，農業繼續學大寨戰天鬥地鬧革命，掏糞工人繼續背糞桶?這個恐怕不行。那麼就要找出路，出路在於現代化。
實際上，現在發達國家，很多重體力勞動和對人體有害的勞動工種已經開始用機器人來替代。人類要生存，既生存就可能會遇到種種肮髒的東西要處理，要有許多危險的事情去做，為著生存，不怕犧牲，在沒有新的手段之前，隻能以人的血肉之軀與之奮鬥。而且，必須補充一句，這種奮鬥精神永遠都是應該得到肯定和讚揚的。但人類畢竟是文化生物，它可以想出新的辦法，通過科學技術的高度發展，使人類自身從重體力勞動、危險性社會實踐和分工的重壓下解放出來，進而使自己的身心健康得到全麵的發展。這種變化，在我國雖然還處在初級階段，已有許多改善，比如清潔工人的工作條件就有了很大改浮，比較先進的農村，其機械化程度也有了極大提高。北京房山區有個竇店村，全村主要勞動力全在村辦工廠工作，直接從事農業生產的隻有26個人。山東省有個牟平縣新牟國際企業聯合總公司。總經理常宗琳，可謂國內外都很有名氣。據他介紹，他那個村在企業做工的有3000人，參加農業生產的隻有30個人，占整個人口的3％。這個比例，已經超過了美國從事農業人口的平均數字，美國從事農業的人口占總人口的5％。變化巨大。然而從整體上看，需要努力的地方還很多。無論如何，新技術革命作為一股強大的曆史浪潮既已出現，終將產生偉大的曆史性效應。
三種發展趨向決定了企業管理者的哲學思考要建立在這些變化的基礎上。簡單地說來，現代中國企業家們，需要真正確立全體職工是企業主人的思想，和他們平等相待，作他們的經營管理代表人；需要真正適應人才流動的曆史潮流，再不要蛻什麼我不讓你走，看你走得成之類的話；需要真正在確認、完善和提高各類從業人員的基本素質和技術培訓上下功夫，使從業者無論在微觀水平還是宏觀水平方麵都達到現代企業必須的技術要求；需要具備新的科學技術意識，雖不必一下子把廠子搞成現代化大廠，現代化意識絕不能少。
據說有的企業家常常抱怨中國工人太不爭氣，說他們懶敞無聊，不好管理，希望理論界能拿出立竿見影的方式，改變工人出勤不出力等等惡劣習慣。但我要說，中國的工人、農民和知識分子是世界從業人員當中很值得尊敬的一部分。總的說來，他們得到的報酬不高，而愛國思想堅定，很多出國人員，都取得了非常好的聲譽。不管是在西方工業國家也好，還是在發展中國家也好，都是如此。就以在美國工作、學習或者加入美國籍的華人為例，他們的素質應該說是最好的。他們在美國的高等學府、主要科研部門、醫院、高學術、高技術行業中占有很高的比例。而在流浪者中，中國血統的人，如果不是絕無僅有的，也是最少見的。美國人說，人類的錢袋在猶太人口袋裏，人類的智慧在中國人的大腦裏。中國的事情沒有做好，埋怨人民沒有道理，隻有改革開放才是出路。
現在，讓我們回到本節討論的主題上來，再簡短地總結幾句。本節的題目是角色認同與角色背謬。什麼是角色背謬已經講的不少了。背謬的類型還沒有分析，簡單地說來，企業角色背謬主要有三種類型：
第一，曆史性背謬，就是明明生活在20世紀90年代，非按60年代50年代甚至封建觀念的一套來管理企業，管理工人；
第二，技術性背謬，就是不能從企業的實際出發，根據企業的設備、技術和從業人員構成的具體條件製定自己的角色規範；
第三，發展性背謬，就是手打鼻子隻看眼前，缺少超前思維，不懂得思維最佳長度在認識論方麵的重要意義。
背謬不好，除去或者及時調整背謬，光明便來與你親吻。
(二)並非中庸之道，但要序列安宜
職業角色問題，在管理哲學的角度上看，實際上是管理的主、客體關係問題。而從管理者這一麵看，就不僅需要研究職業角色這件事，更要研究如何使本企業的人員都能按照企業設計要求的規範行動起來。於是，這裏研究一下管理客體的序列問題。
1．一個目標，兩種方式。
企業管理者對人的管理，說來說去，隻有一個目的，就是使企業中最大多數的人能有積極性。
有朋友說，為什麼講最大多數，不講全體人員。全體人員當然是最好的絕對數字，但那不大可能。西方企業，管理者與從業人員的雙向選擇度很高，他們是雇傭關係。現在股東與經理分開了，股東與經理之間也是雇傭關係，不過經理又是股東的法人代表。他本身具有雙重身份，既為人所雇傭，又作為其他從業人員的雇傭者。雙方選擇，廠長可以解雇工人，工人也可以另謀出路。但也不是一句話就決定留散的。還有種種規定，但大體說來，比較自由。出出入入，倒也方便。那麼說，磨洋工的人就少了，不高興的人也應該少。你不高興，你可以走，去找高興的地方；你不高興又不走，必然影響企業效益。於是，有人會請你走。即使如此，也不能做到大家都高興。首先，畢競被雇傭者不是企業的主人，他們在出賣勞動力。其次，他可能對廠方有種種不滿意的地方。再次，即使對廠方也沒有什麼不滿意，他還可能有別的不高興的事情影響情緒。不要說成年累月工作，就是趕上美國開國大典，也未必人人都高興的。這不是說，美國人不愛國。而是國人太多，情由複雜，你搞開國大典，凡有愛國心的人，當然都應該高興。但他可能剛剛死了親人，或者自己得了某種難治之征，又可能和戀人剛剛含著熱淚分手，也可能剛剛和某人打了官司，而且是倒黴的官司，凡此種種，你要他高興，就難了，非要人家樂，就不合人情事理。中國是社會主義國家，多為全民所有製或集體所有製單位，不存在雇傭關係，但中國的企業幾乎沒有開除或勸退工人的權力，這就使得對有些出工不出力的人，好象缺少辦法。所以，宏觀地要求，多數人有積極性，就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