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返不久,又有客人來臨。門敲三下,我打開房門,卻瞧見來人居然是茅山現如今的話事人楊知修,還有水蠆長老徐修眉。
我可以對別人擺架子,卻不敢在自家長輩麵前拿捏身份,趕忙將他們迎入房間就坐,端茶倒水,寒暄兩句。此番前來的,除了他們兩人,還有兩位長老各自的真傳弟子,以及茅山的執禮長老雒洋,規模算挺大的了。雒洋長老還在與慈航別院交流,而他們聽說我在這裏,就過來尋我了。
我詫異地問,慈航別院與我茅山到底什麼關係,為什麼一無遮大會,茅山居然會這般重視?
話事人笑道:“慈航別院與江湖同道素有淵源,而靜念師太與掌教師兄也是老交情了。此番法會,我們自然不敢不重視。”
這話說得,好像我師父跟靜念師太是老情人一般,聽得我一陣惡心。
兩位長老剛到此處,立刻馬不停蹄地聯袂而至,自然是有事相求,要不然以他們的身份,派個傳話弟子過來,得趕上門去的人是我。
兩人聊了幾句,話事人這才進入正題道:“我聽靜念師太說起了你的事情,明白你犧牲了屬下的心情。不過,無遮大會是慈航別院半個多世紀以來第一次盛事,堪比當初茅山大開山門。我的意思呢,是你能不能委屈一點兒,押後一些處理呢?”
他明麵上是在跟我商量,不過話裏話外,有一種頤指氣使的感覺,讓我心中多少也有些氣憤。那死的人,跟他沒有半點兒關係,他自然是樂意賣個順水人情。但這事兒,可不是誰能夠兩言三語就可以打消的。
我按捺住脾氣,不動聲色地笑道:“楊師叔你說笑了,我來這兒,要抓的是那個叫做落千塵的家夥,又不是破壞人家的法會。靜念師太都已經親口說了,落千塵與她慈航別院沒有半點兒關係,兩者毫無牽連。”
話事人也笑著說道:“話雖如此,不過誌程你現在的名氣,與往日不一樣了。最近這兒魚龍混雜,暗流洶湧,你這般待著,主人家總是有些心中不安的。”
我“哦”了一聲,問道:“依師叔的意思,是想讓我不要摻和這事兒?”
話事人一副“孺子可教”的態度,點頭笑道:“如此自然最好。”
我沒有理會他的順水推舟,而是摸著鼻子說道:“可是,那殺害我屬下的凶手怎麼辦,我就任由他逍遙法外?”
話事人瞧我冥頑不靈,不聽勸阻,頓時就有些不高興了,張口說道:“事急從權嘛,你這個……”
我直接打斷他,說道:“楊師叔,黃山龍蟒一役,陶陶遇害,凶手遠遁千裏,逃往東南亞,上麵還有屠了幾百萬人的血手狂魔罩著,你可知道我當初為何會義無反顧地千裏追殺而去?”
話事人聽到我提起這件近年來給茅山揚名立萬的事情,以為我在憑功耍橫,眉頭皺起來道:“是為何?”
我平靜地說道:“因為陶陶是我師父的孫女,有人傷害了她,就得死!”
事涉大義,他也不敢譏諷,點了點頭,分辯道:“那是陶陶,是我也會如此,我的意思是……”
我滿臉含笑,語氣堅定地說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想表達的意思是,我想殺的人,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就算是有天神護翼,我想殺,還是得殺,誰都攔不住!”
這是我第一次不給話事人麵子,而且無比堅決。
事實上,麵子從來都不是別人給的,而是自己掙的。這事兒是我的公務,而不是茅山的內務,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幹預的,我相信話事人也明白。他明白,隻不過想著我不會駁他麵子而已。我拒絕,就是想讓他知道一點,不要被權力利欲熏心,覺得能夠命令任何人。從某種意義上說,我的地位和他平等,都是列席長老。
這強硬的態度一露出來,話事人雖說沒有立刻翻臉,但他強顏歡笑,並說支持我的一切決定,又聊了幾句之後,起身告辭。而這個時候,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水蠆長老,卻對話事人說想跟我談一談他兒子的問題。
話事人一愣,倒也沒有多言,告辭離去。而那一身魚腥的水蠆長老待他離開,衝著我冷冷一笑道:“你得罪人了,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