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想到,長安城,一夜飄雪,滿城素裹。
即使是昨夜還在笙歌酒歡之中的顧同,即使是暢談餘慶堂大好未來的柳師師,即使是為簽軍得到空前資金支撐而滿心高興的陳季常,甚至是芸娘,一心隻為顧同感到高興的芸娘。
寒氣沁透整個本就不怎麼堅固的房屋,通過紗布糊著的窗戶,暖炕之上,靠著牆壁坐著的顧同心思千轉百轉,怎麼也不能睡去。
“下雪了。”
望著屋外銀裝素裹一片,他不由喃喃地說道。
知他心、懂他意的芸娘知道顧同心中的擔憂,捧著自己新做的棉衣,敲了敲顧同的房門,也不管裏麵的人有沒有應聲,就推開屋門,坦然走進顧同的屋子。
“你怎麼來了?”手裏接過芸娘遞過來的棉袍,顧同心中溫暖的同時,也替芸娘操心道:“你添了新衣服了沒?看今年這天,恐怕要冷得很呢!明日去街上,你也看著買幾匹好的布料,做幾件暖身的衣服,苦了這麼多年,也是該好好享受享受。”
芸娘隻是看著他,也不說話。
顧同看芸娘如此,有些詫異的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顯得這樣奇怪?”
“答應我,早去早回。”芸娘突兀的說道。
“這麼晚了,你讓我去哪裏?”顧同有幾分心虛。
“我知道自從前些日子你落榜之後,整個人就都變了,說著也奇怪,以前你一腦門子心思都在書上的時候,我還想著,這三郎啊,什麼時候才能開竅,這樣就是我一覺睡醒得了個絕症死了,也能放心;可是自從前些日子,你莫名的就開始改變的時候,開始自作主張的去答應那個沈大官人,做什麼撈什子的監軍,開始做飯、打理家務,還有不知道從哪裏變來的那些珍奇寶物,還買了那麼多的銀子,當你真的變了這麼多的時候,我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隻是看著你高興,我也跟著高興。”
“三郎,變就變了吧,隻要你覺得這樣的日子好,嫂子也沒什麼說的,這輩子我不是還指望著你?”
“下雪了,你人在這裏,心卻操在王大人帶的那些兵身上,城中雪都落得三尺厚了,秦嶺山中恐怕隻多不少吧?你去吧,早去早回,把他們接回城裏,這樣你也就不用擔心了,隻要你心裏不鬧得慌,我就比什麼都高興,快去吧!”
絮絮叨叨的,芸娘隨意的說了很多,每一句隨意,卻都像刀子一樣,深深地紮在顧同的心房。
“嫂子?”
“以後叫我芸娘吧,我不喜歡那個稱呼。”
“你,我?”
“快些去吧,早去早回就是了,小時候你去前街的老夫子那裏聽課的時候,不也是這麼給你說的嗎?去了早點回來就是。”
…………
隻身走在空無人跡的朱雀大街之上,入眼皆白,雙腳艱難的在在雪地裏一深一淺的往前挪動著。
顧同原還想著騎馬,隻是大雪封路,老馬難行。
“這回隻怕是事情鬧大了!”一想到王仁傑率領的一千步營士兵還處在茫無人機的秦嶺大山之中,顧同心間不由得就加深了幾層顧慮出來。
雪還在飄飄灑灑,本該是往常的黎明時分,可是這個時候天際卻絲毫不見魚肚白,灰蒙蒙的天空,籠罩起整個北方大地,劉在人世間的是一片晶瑩剔透。
“噠、噠、噠。”
一陣馬蹄聲從身後響起。
轉過身去,打眼仔細一看,顧同看到陳季常正高高淺淺的騎在馬背上,向自己的方向疾馳而來。
“季常?”
“大人,可算找到您了!”翻身下馬,陳季常躬身行了一禮,便又急匆匆地說道:“方才去大人府上找,芸姑娘說大人已經出來了,我就循著雪上留下的腳印,可算找到您了。”
“幸苦你了。”顧同看著雙臉在雪中已經凍得發青發紫的陳季常,心中不由得說道。
“大人,這都是分內事,應該的,哪裏來的什麼幸苦,倒是秦嶺山中的一千弟兄,唉,也不知道他們怎樣了!”說起王仁傑還有一千簽軍戰士,陳季常眼中難免露出幾分擔憂出來。
“邊走邊說。”同樣滿心憂慮的顧同,一邊走一邊說道:“通訊兵最後一次回來報信是在什麼時候?”
“昨日下午回來的,說是大軍已經紮營在靜峪腦一帶,但是通訊兵在路上耽擱了大半天的時間,隻怕是指揮使大人他們又向前移動了。”陳季常的功底還是很紮實的,說著話就對顧同將秦嶺的地形敘述道:“秦嶺呈蜂腰狀分布,東、西兩翼各分出數支山脈。西翼的三支為大散嶺、鳳嶺和紫柏山。東翼分支自北向南依次為華山、蟒嶺山、流嶺和新開嶺。秦嶺中段主體為太白山、鼇山、首陽山、靜峪腦、終南山、草鏈嶺。大軍駐紮靜峪腦一帶,不管是前進還是看見大雪將臨,往後退,都不會出了首陽山、靜峪腦、終南山一帶,可是但隻這三片山區,就無異於進去大海撈針,難尋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