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句話,許箏寒著臉盯了她好半會.然後才不鹹不淡的開口:
“成!我不管你.但你得給我回北京.B大我已經聯係好了,你今天就給我去辦轉學手續!”
“我不!!”出乎意料的,齊語晗卻是歇斯底裏.拒絕聲音又大又直接,把站在他身後的米安都著實嚇了一跳!印象中,似乎從沒看過齊語晗這般失控的樣子.米安隻覺得心中一痛,想也不想的就把女生護在身後,冷著臉對著那姓許的.
許箏卻是看也不看他,隻在他碰到女生時眼神晦暗了一下.但卻似乎還在極力壓抑著什麼,聲音勉強還算得上溫柔:
“乖!語晗,你要聽話.B大可是全國頂尖的大學,你不是一直想讀文學係嘛,有哪所大學比B大的文學係更好?”
“我……”齊語晗遲疑了一下,半天才憋出一句:
“我覺得A大也很好.”
許箏的忍耐性似乎已到了極限,太陽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一突一突的,頗為駭人.他咬著牙,聲調冷而厲的一字一頓問她:
“是-不-是-因-為-大-夏-小-川！？”
話音一落,齊語晗臉上的驚慌一閃而過.雖然快的轉瞬即逝,還是被有心人捕捉到了.許箏似乎不打算再壓抑自己的脾氣,挑眉說話的樣子,已是暴風雨要來的前兆:
“齊語晗!你他媽記吃不記打是吧!!!?”說完,竟掄圓了胳膊,想要往米安身後的齊語晗身上招呼!
齊語晗下意識的就往米安那邊靠了靠,險險避了過去.許箏見一耳光落空,俊美的眼珠竟染上一層血色,伸了手,竟想再打第二個!
米安第一次沒有立時去護住她是因為太震驚,現在反應過來當然毫不猶豫的就抓住許箏的手,然後另一隻手毫不猶豫的揮向許箏那張俊臉,當即便把他打倒在地.
“你他媽算什麼男人!竟然打女人!!”
許箏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桃花眼半眯著,聽見這句話隻是冷冷一笑,什麼話也不說就衝了上去,掄圓了胳膊一拳打的又準又狠,一看就是練過的.
米安毫不相讓,兩人廝打在一起,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你來我往的打的毫不手軟.誰也占不到誰便宜!!
齊語晗隻愣了一下就趕忙衝了上去,也顧不得會被打,隻牢牢抱住許箏,壓製了他的動作,同時嘴裏還喊著:
“算了,許箏.算了,哥,當我求你了……”
“你求他個毛!!”米安打的眼睛都紅了,陡然又看見齊語晗撲上來護住另一個男人.兩次打架,她都同樣的沒有選擇他.就連這次明明是為了她,她也毫不猶豫的撲向了另一個男人.他隻覺得心裏委屈,陡然卻覺得有什麼不對,氣喘噓噓的問她:
“你剛叫他什麼?”
齊語晗愣了愣,才呆呆回答:
“哥.”
“他是你哥!?”
“嗯.”女生明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傻傻的應了個單音節.
米安一聽就懵了,敢情自己這麼熱血沸騰的搗鼓,隻當了個二百五吧!!!
“你怎麼不早說!”米安尷尬不已,忍不住小聲向齊語晗抱怨.一說完,兩人就齊齊怔住了.
這樣的語氣,在他們的少年時期並不陌生,隻是換成現在的他們就未免尷尬了.
恍惚中,似乎又回到當年一中的樹蔭下,女生總是懶洋洋的躲在角落乘涼.而少年明明一臉不屑,還是每次都在她的身邊,或拌嘴,或嬉鬧,也或者什麼也不做,隻是兩人安安靜靜的坐著,看看書,發發呆.
那樣的日子,已經過去多久了.竟然久到他已想不起那時他們的表情.恍如隔世,大抵就是這種感覺吧.
許箏看見兩人神色,心裏就已經不痛快了.他本就不是什麼好耐心的人,當即就把齊語晗扯過來,同時臉上帶著一絲嘲諷十足的冷笑:
“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你也敢叫哥哥.你倒是會抬高自己.”
齊語晗被說的臉色一滯,半天才訕訕笑著回話:
“是.的確是我高攀了.”
這話完全是順著許箏說的,但說完以後,他的臉色卻是徹底難看起來了.長長的眉緊緊蹙在一起,那張漂亮的臉上卻是焦躁不安,隱約還透了點委屈,卻是頗為奇怪.
但齊語晗似乎見怪不怪,隻是低了眼,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米安看著這一幕,覺得頗為奇怪.先不說那個許箏對齊語晗的態度,就算是齊語晗對著許箏,似乎也很奇怪.
這對所謂的兄妹,似乎有很多明顯不能與外人道的故事.而自己恰恰就是那個他們之間的外人.
想明白了這點,米安更是鬱悶.陡然反應過來,許箏說他們沒有血緣關係,那就代表他並不承認齊語晗這個妹妹.但剛才看他對她的態度又不像是討厭她的樣子,那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了!?
米安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麼,還沒等他想明白,就聽見那邊許箏對齊語晗說:
“我今天也不逼你了.但你一定得給我去B大.我再給你一個禮拜時間把學退了!別想著耍什麼心眼,你應該還記得我是什麼手段!”
這話說的完全是吩咐的口氣,實在欠打的令人發指!米安這種脾氣自然早就忍不住了,正想開口吼回去,卻不曾想倒是許箏先開口了:
“你叫米安是吧?米越軍是你什麼人?”
“我爺爺.”米安下意識的就回答了,反應過來就恨不得拍死自己!自己理這孫子幹嘛!!?這不毛病了嗎!!
許箏聽了卻是若有所思,半天才不陰不陽的笑著說:“原來是米首長的孫子.難怪如此.”
留下這句匪夷所思的話,他就轉身走了.他的車就停在路邊上,很快便消失了蹤影.米安隻覺得腦袋裏隻剩一團漿糊.這個許箏來的奇怪,走的也莫名其妙.
隻是他最後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既然知道爺爺,想必在中央也是個厲害角色.隻是怎麼會和齊語晗扯上關係!?
米安覺得頭更疼了,忍不住就問身邊女生:“那個許箏到底是什麼人?”
齊語晗正在發呆,被他一問才反應過來.停了半天,才不太自然的回答:
“我哥.”
米安聽了隻想笑,忍不住語氣就重了些:
“你哪個哥?你爸生的還是你媽生的?”一說完,他就知道壞了!果然,女生抬眼認真看他一眼.不發一語,轉身便走.離開的身影一如當年那樣的決絕.
他歎了口氣,手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抓住了她.女生掙了幾次也沒掙開,卻反到掙紮的更厲害了.他沒辦法,心裏的話卻是毫不設防的說了出來:
“阿晗,我錯了.”
這個太過久遠的稱呼卻讓雙方都怔住.米安愣了愣,頹然的鬆開了手.女生也有些恍惚,神思遊離間似乎又回到了那年一中的樹蔭下.他們還是那兩個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少男少女,相互倚靠在一起,分享著同一本冗長的小說.
他們偶爾吵鬧,大部分時間卻是安靜.暖暖的陽光會透過樹葉間隙灑在對方身上,那樣一束束毛茸茸的溫度會在彼此身上折射出陰影.不遠處教工樓下的那隻黑貓還在啼叫不休,而他和她隻需要偶爾抬頭,就能看見對方被陽光籠罩著的臉.透著彼此都喜歡的溫度,是他們一生中最近的距離.溫暖人心.
而現在的他們似乎也還是相互倚靠在一起,這中途分離的這七年,就如大夢一場.她再睜眼時,還能看見那個少年,躺在她的身邊,微微笑著說一句:
“呐.我一直都在這裏.”
齊語晗突然就覺得心裏堵得發慌,半天才聽見米安對她說:
“你回學校麼?”
“嗯.”應下一個單音節後,卻又是無話可說.好在米安開口了:
“正好我也要去A大.一起吧.”
“哦.”女生點點頭,片刻又想到什麼似的開口:“你去A大是要幫夏小川消處分嗎?其實也不用那麼急……”
話還沒說完就被男生打斷,米安仿佛已經受夠了似的說:
“齊語晗,你一定要這樣才舒服麼!?”
“我……”女生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說話.隻是低了眉眼,表情有些訕訕.
米安看著她這樣也隻能歎口氣,伸手拉過她,轉身就往他車那邊走.出乎意料的,女生卻隻是固執的站在原地,似乎並不想跟他一起走.
他沒有多說話,隻是緊抿著唇,手中的力氣也不自覺的加重了許多.但齊語晗卻是意外的固執,就如一樽石像一般,動也不肯動.他用力拉了幾次,都是無果.最後,女生手上都開始出現血紅的印子,鮮明的有些駭人.
他這才無奈的放開手,仿佛累極似的問她:
“齊語晗,你到底要怎麼樣?”
女生沒有說話,隻是咬著唇看著他.雪白的牙齒在薄薄的唇上幾乎都咬出了牙印,隻是那張巴掌大臉上的倔強神色卻是他無比熟悉的.
隻是這次所有的倔強都是為了別人,與他米安無關.
他突然就想苦笑,卻聽見女生低低的聲音,雖然小卻還是透了一股堅定:
“你說過要幫夏小川的.”
米安閉了閉眼,隻覺得多少無力從心底湧出.好半天,才聽見自己澀澀的聲音:
“我沒說我不幫.”
聽到這句話,女生才仿佛全身放鬆下來.然後就這樣任他拉扯著,上了車.
那一刻,米安突然就很想問問齊語晗,如果夏小川換成米安,你還會不會這樣?
隻是到底還是沒問出來.因為心中無比明白
其實問了也不能怎麼樣了?說到底都隻不過是徒增不堪罷了.
米安不會是夏小川,他甚至連當初的許揚都不如.
他隻不過是一個過客,在齊語晗的生命裏扮演著一個微不足道的路人甲.沒有台詞,不能入戲.
隻是隻是,若可以回頭.
當時的那個少年是不是願意放下一切,好好對身邊那個在樹蔭下乘涼的女生說一句.
喂,其實我喜歡你.
隻是隻是,若可以回頭.
少年的米安是不是就可以放下那些無謂的固執,好好正視自己心底最初的渴望.
隻是隻是,已經無法回頭.
因為就算回頭,心中的故人已經不在.
因為就算回頭,時間的那頭也已沒了等待.
回得了過去,回不了當初.
夢裏誰如故,悄聲換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