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開始和結束(2 / 3)

“醫生呢?”他斂眉,臉上一片陰寒地問道。

“正……正在裏麵搶救。”

聞訊趕來的朱凱文立即接話道:“顧先生,已經致電院長,院長十五分鍾趕到,醫院會全力搶救南小姐。”

在場的幾個小警察麵麵相覷,臉上不約而同地寫著——這回攤上大人物了。

顧南城麵色如寒,當即要求有關醫院彙報搶救情況,得來的答案卻是腦部受到重創,身上多處骨折,失血過多,仍在盡力搶救。他聽完,低聲罵了句髒話,整個走廊並不十分寬敞,但所有人臉上都明明白白寫著“緊張”二字,生怕一個不小心觸怒了這尊大佛,惹禍上身。

其中一個看上去資曆老一些的警察在看到顧南城似乎稍稍消了些氣後,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搭話,道:“顧先生可認識一個叫喬楚的女人?”

其實這話問了也多餘,當初顧南城、南震天和喬楚的八卦鬧得沸沸揚揚,盡人皆知,誰會不知道喬楚和顧南城的關係?但碰上顧南城這樣的人物,萬事還是小心點好,免得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顧南城驀地抬頭看向他,眯著眼,似乎在問關喬楚什麼事。

那名警察吞了吞口水,說道:“據目擊者說,幾個小時之前,南小姐開著一輛車牌為××××的車以將近120碼的車速衝向城西的河邊,當時車裏還有另一個人,就是喬楚。”

“你是說她自己開著車投河找死?”顧南城的語氣不善,那目光射在身上,讓人不自覺地後退一步。

警察搖了搖頭,說:“現場有人目擊,南小姐在車輛快衝入河內的時候停下了車,把喬楚扔了出去,返程的時候才遭遇了車禍……”後麵的話被吞沒在自己的口水裏,看到顧南城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對方識趣地走到一邊,心想這大神有些難伺候啊,看來還得上報領導親自出馬才行。

外麵的天色漸漸亮了起來,當天空露出第一道曙光的時候,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顧南城幾乎是第一時間衝到了門口,抓住出來的醫生緊張地問:“怎麼樣了醫生?她沒事吧?”

“顧先生放心,手術很成功,病人目前還處於昏迷狀態,很快就會醒過來的。”

顧南城懸著的心這時才放了下來,從淩晨到醫院,手術進行了足足三個小時,每一次呼吸都是折磨,短短三個小時,回憶裏的畫麵從頭到尾像電影一般在腦海裏回放了一遍。他想念她所有單純美好的從前,想要給她快樂,卻傷她最深。

南珂被推入加護病房,她腦袋上纏著幾層厚厚的紗布,臉上還有傷痕,此刻緊閉著雙眼,虛弱得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顧南城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冷得嚇人,可她就那樣安靜地躺著,隔絕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離死別,而是你我從此陌路,各不相幹。

“顧先生,喬楚已經沒大礙了,在樓下的病房。”很久之後朱凱文才進門提醒,顧南城這才將視線從南珂身上移開。

喬楚傷得並不嚴重,隻有輕微的擦傷,跟南珂比起來簡直小巫見大巫。其實早在幾個小時前就有人提醒他喬楚已經沒有大礙了,但那時他心係南珂,哪裏還顧得上喬楚。

“她說了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嗎?”

朱凱文搖頭,“她說隻有顧先生親自去問,她才肯說。”

顧南城冷哼一聲,嘴角勾起一絲冷冷的笑意。喬楚的心思太多,所以大多時候總是看不清形勢,一個人的欲望越多,反而越會高估了自己。

喬楚的病房門口守著兩名警察,估計是筆錄錄得不順利被轟了出來,年輕警察的臉上仍帶著憤怒之色。

喬楚見到顧南城,漠然地兩兩相對,許久後才諷刺地一笑,說:“如果我不以這樣的方式,你是不是打算從此再也不見我了?”

顧南城沒有和她糾纏的打算,直截了當地問:“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怎麼?很緊張?也是,你的南珂現在可是綁架未遂,她開著車差點就要跟我同歸於盡,幸好她還有些理智。”

顧南城不耐煩地打斷她:“如果你不想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出事,最好乖乖地回答我的問題。”

一提到她弟弟喬南,喬楚的眼睛驀地睜大,眼中尤有一絲難以置信:“你竟然用這樣的手段對我?”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人。”他看著她,神情陌生,傷了她的心。

這才是她認識的顧南城,她這一刻忽然意識到,她對他而言和其他任何人其實並沒有什麼分別,當他用對付別人的手段來對付自己時,已經徹底讓她清醒。

喬楚仰頭突然大笑起來,顧南城蹙眉看她,耐心似乎快要被她消磨殆盡。就在他轉身準備走的時候,她才開口,說:“真是可悲,你那麼寶貝她,可惜你們已經不能在一起了,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跟她在一起嗎?她看到了那段視頻!知道了當初南震天突然心肌梗塞而我就在他麵前卻無動於衷眼睜睜地看著他咽氣,也知道你包庇我隱瞞了她這麼久。哈哈哈,顧南城,她找了那麼久的真相其實這麼不堪,你猜她還會以什麼心態來麵對你?其實,我們都是殺人犯!”

確切地說,這件事發生還不到二十四小時,但喬楚回想起來,仍心有餘悸。她從來不知道南珂會有那種力量,那一刻所有的能量仿佛都被灌輸到那個女孩瘦小的身軀裏,她雙目血紅,臉上的表情猙獰而可怕,喬楚自認自己見過很多人,卻唯獨沒有想過會在南珂臉上見到那種表情。

她想過當南珂知道那件事後,會憤怒、會難過、會哭泣,可怎麼也沒有想過,她會真的不顧一切地傷害她,也傷害自己。

南珂找到喬楚的時候,臉白得像一張紙,嘴唇被咬出紅紅的血絲。她敲開她家的門,兩個人僵持在門口。喬楚本就討厭南珂,見她不聲不語便要關門,不想被南珂抵住。南珂瞧著她,語氣森冷,“你對我爸爸說了什麼?”

“什麼?”

“那斷監控視頻裏,不知道你對我爸爸說了什麼話,我爸爸急火攻心,而你卻冷漠地站在一旁看著我爸爸咽氣,你到底對我爸爸說了什麼?你為什麼不救他?當時哪怕你肯為他拿一下藥也許他就不會死。”南珂終於吼了出來。

喬楚的臉色一下慘白,她沒想到南珂居然知道了。那顧南城呢?他知道南珂知道這件事了嗎?轉念一想,如果他知道,南珂此時此刻就不會站在自己麵前了。

她冷笑道:“我為什麼要救他?你爸爸就是知道了我是顧南城的人,是刻意接近他的。我隻不過告訴他,顧南城故意接近他博取他的信任沒安什麼好心而已,哪知你爸爸的承受力這麼差,居然氣得喘不過氣來。”

她說得雲淡風輕,氣得南珂止不住地顫抖。她“啪”的一下狠狠甩了喬楚一個耳光,喬楚閃避不及,手疾眼快地扶住門框才沒讓自己摔倒。

“顧南城有目的地接近你父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你以為你對他來說是特別的?你以為他會愛上你?我告訴你,在這個世界上,他愛的人隻有他自己,為了他自己的目的他可以不擇手段。如果需要以你為代價,他亦會毫不留情地舍棄。他隻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典型商人而已,你倒是錯付了真心。其實你心裏一早就有了答案,又何必還跑來對我質問?他知道你父親死的全過程,甚至還幫我隱瞞事實銷毀證據,你就該知道他是什麼態度了吧?南珂啊南珂,你真以為自己對他來說有多重要?你也隻不過是他手裏的一顆棋子而已,不需要了,隨時可以丟棄。”喬楚被激怒了,大笑著對南珂說了很長一段話,看到南珂顫抖地不能自已,她暢快地笑起來。

南珂突然像瘋了似的撲上去掐住喬楚的脖子,手上的力道大得連自己都感到訝異,但此刻她腦子隻有一個念頭:這個女人間接殺死了她的父親!

喬楚因為缺氧,麵紅耳赤,但還是笑著,她的笑深深地刺激到了南珂,南珂的眼淚無意識地打在喬楚臉上,嘴裏一直喃喃著:“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喬楚不知道她是在問為什麼對她父親見死不救,還是為什麼蓄意接近隱瞞,她隻覺得自己快要斷氣了,用最後一絲力氣說道:“我愛……顧南城……為了他……我……我什麼都可以做……哪怕……害人,喀喀——這就是你滿心喜歡的人……哈……哈哈……”

南珂紅了雙眼,當她在顧南城的電腦裏看到那段視頻的時候,感覺天都要塌了!畫麵裏父親匍匐在喬楚麵前,身體痛苦地扭曲著,而喬楚卻冷漠地看著他無動於衷!更重要的是,顧南城竟然刻意隱瞞了!他拿到了這段監控視頻,卻藏了起來,造成她父親是突然病發的假象!這一切和謀殺又有什麼區別?

直到喬楚快斷氣了,南珂才忽然鬆開手。她眯著眼睛,逆著光,喬楚感受到來自她身上的冷意,她剛想跑回屋去,卻被南珂一把拽住。南珂的笑聲就像是來自地獄一般,讓喬楚隱隱感到害怕。

“就這麼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你了?你應該感受一下死亡究竟是什麼。”

趁喬楚還沒反應過來,南珂便拽著她拖進電梯。由於剛才差點窒息,這會兒喬楚連雙腿都有些發軟,更別說掙紮的力氣了。南珂拽得她很緊很緊,電梯直接下降,喬楚越來越感到害怕,她奮力去踢南珂的腿,但南珂完全沒有反應。

南珂把她狠狠地拖到車裏,沒有給她機會逃跑,迅速上車發動車子,所有動作一氣嗬成。車子在熙來攘往的街頭快速穿梭,車速越來越快,喬楚嚇得臉都白了。在市區裏飆到將近100碼,她是瘋了嗎?

“停車!”喬楚大聲喊道,可南珂隻是輕蔑地一笑,一腳轟下油門。

喬楚隻覺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車子開往的方向是城西,在一點點遠離市區的喧囂時,喬楚的不安終於到達了極點。她突然去搶南珂的方向盤,企圖讓南珂把車停下來。南珂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與她廝打起來,臉上的抓痕清晰可見。她大笑起來,“原來你也會怕?你也知道什麼叫害怕?我父親死前的那種絕望一定比你現在要深刻一百倍,你以為這樣就夠了?不夠,遠遠不夠!”

“你這個瘋子,你停下來。”喬楚嘶吼著,可是無濟於事,南珂非但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而車速已經快達到極限。

南珂瘋子似的笑著:“你這種人也知道恐懼是什麼感覺嗎?你也有心嗎?!”

喬楚嚇得全身顫抖,眼淚“嘩嘩”地往下掉:“你忘了顧南城了嗎?你不想跟他在一起了嗎?你現在這麼做有沒有想過他?”

一提到顧南城,南珂心裏的悲哀再度升起。她淒涼地笑起來:“我拿他沒有辦法,我和他這一生都隻能到這裏了。”

喬楚終於意識到,南珂瘋了!她現在所有的理智都已經不複存在!

她急得去開車門,車鎖早已被南珂反鎖,南珂的眼裏也早已不複往日的神采。喬楚真正感到害怕起來,她猛地回頭往前看去,青城著名的運河近在咫尺……似有一隻手無聲地扼住了她的喉嚨,恐懼感一波接著一波襲來,她的人生中第一次離死亡居然這樣近……

突然,一個急刹車,車子在距離即將掉下河岸的幾公分處停了下來。喬楚死死地抓著車頂的把手,麵色慘白,身體還哆嗦著。回頭去看南珂,南珂已經麵無表情地下了車,把她拽出了車裏。

車子揚長而去,喬楚雙腿不聽使喚地顫抖著,連站都站不穩。

沒過多久——

“砰”的一聲巨響傳來。

南珂在離開的時候不幸與其他車輛相撞,發生了嚴重的車禍。

顧南城安靜地聽完喬楚的話,心裏一半是震驚,一半是自憐。沒錯,的確是自憐!他不曾想,自己竟然把南珂逼到了這樣的境地。

他竟……已逼她至此。

“她想我死,卻又拿我沒辦法,結果自己還出了車禍,傷勢還比我重許多許多,嗬,你說這是不是老天有眼?”喬楚心裏甚至惡毒地詛咒,真是因果報應,南珂既然已生無可戀,不如就不要再醒過來。

顧南城抬了抬眼,他怕自己再在這裏多待一刻就會控製不住掐死這個女人:“你的傷勢沒什麼大礙,警察找你做筆錄的時候你應該清楚該怎麼說吧?別忘了,我要玩死你弟弟,可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沉聲警告,卻見喬楚麵色突變,轉身走出病房。身後還回蕩著喬楚撕心裂肺的怒吼聲,但無所謂了,除了南珂,一切都無所謂了。

南珂身上多處挫傷,尤其是腦部受到了嚴重的撞擊,昏迷的時間變得更加無法預計。顧南城將公司的事務全權交給了朱凱文,自己則守在醫院裏看著南珂。石科和紀北間或來看過幾次,見她總是昏迷,待了一會兒就走了。顧南城覺得時間好像停滯了,他陪在南珂身邊,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特別慢,讓他可以仔細端詳她的容顏。這些年他雖然也能見到她,但大多時候都是悄悄躲在身後,很少有這樣的機會看她。她很瘦,但臉上卻有些嬰兒肥,碰上去肉嘟嘟的,十分可愛。他有時趴在她的床頭,目光一刻不離地盯著她,從未覺得有哪一刻是像那樣看著她時那般幸福過。

南珂就這麼昏迷了半個月之久,顧南城像變了個人似的,變得溫和寧靜,他並不急躁,因為他始終堅信南珂有一天會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