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達草廬,發現屋子仍在,裏麵住著的卻是一個老眼昏花的老嫗。聽到了我的聲音,老嫗顫顫巍巍地推開門,望著藥園裏麵的我,微笑著說道:“是誌程師侄吧,你來找顏姑娘?你還不知道她沒在藥園了麼?”
我眯眼打量,發現這老嫗是秀女峰的前輩,英華真人的師姐,慌忙拱手作揖,問道:“施萌師叔,不知道小顏師妹現今在何處?”
老嫗與我還禮,然後指著後山的方向說道:“那日新任傳功長老塵清真人路過藥園,瞧見園子的靈性,便叫了顏姑娘過來問話。顏姑娘回答得體,似乎又因為什麼,頗得塵清真人的喜愛,於是塵清真人便將她招入後山,隨他一同修行去了。”
老嫗說這話的時候,頗有些羨慕,要曉得塵清真人鄧震東可是李道子一輩的長老人物,比我師父的輩分還高一些,是茅山宗門之內,數得上名號的頂級高手。而這傳功長老,顧名思義,諸多秘而不傳的茅山秘法,便隻有傳功長老和掌教真人能夠知曉。簡單來說,傳功長老在宗門之中的地位,是掌教真人之下的第一人。
能夠得到他的青睞,那便代表了能夠學到更多的茅山秘術,修為也定然會突飛猛進,讓同輩中人望塵莫及。
這般際遇,便是連這在茅山宗門之內待上了六七十年的老嫗,也極為羨慕。
小顏師妹能夠得到傳功長老的看重,我自然是為她感到高興的,要曉得茅山宗門之內,與其他門派的規矩並不一樣。一個弟子,隻要資質不俗,就不一定隻有一個師父——比如我小師弟蕭克明。這小子天生明空目,與我那故去的師叔祖李道子一般天賦異稟,故而他一邊跟隨著我師父學習道法,一邊又跟隨李道子學習符籙之道。
小顏師妹的師父英華真人楊影,是個很厲害的女修士。無論人品還是修為,都是當世一等一的巾幗高手。作為大師姐,她已然得到英華真人的真傳,如今若是能夠得到塵清真人的真傳,隻怕以後的茅山,說不定還能出一個女傳功長老呢。
這在茅山宗的曆史上,也不是沒有出現過。
隻可惜她既然跟隨了塵清真人,我便沒有什麼機會與她獨處了。雖說小顏師妹需要為英華真人守孝三年,兩人不能有肌膚之親,但是相互依偎,也能夠緩解相思,如此想想,還真的有一些遺憾。
既然見不成小顏師妹,我便不再停留,準備回清池宮中安歇。
清池宮位於茅山宗主峰之上,前殿和主殿是氣勢恢宏的殿堂,供奉著三清仙師和三茅祖師,側殿還有諸路神靈。而後殿,則是師父門下一眾弟子的生活區域,占地甚廣,相對來說也頗為雜亂。我從側邊而行,一路來到了行院,路上眾人瞧見我,紛紛躬身朝我招呼“大師兄”“大師伯”,我則微笑著點頭。
事實上,跟我一批入門的那些弟子,很多都已經離開了茅山宗,或者出仕,或者返家,還有一部分天賦極高的,如符鈞、楊坤鵬,則開館授徒了。我一路走回來,瞧見的,許多都是陌生麵孔,有的是我入職特勤局之後師父收的徒弟,有的則是第三代弟子。
聽聞我回來了,代替師父坐鎮清池宮的符鈞匆匆趕來。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那個青澀的少年,此刻唇邊留著兩撇胡須,已經變成了一個麵容威嚴的中年人。
這些年來,符鈞代替了我的位置,為師父監督門下弟子修行,人也變得越來越嚴肅。他苛刻的要求和公正嚴明的作風,讓門下弟子又敬又怕。我上次聽人告訴我,說符鈞背地裏有一個外號,叫作“鐵包公”,當真是符合他的性子。不過那是對於別人,在我麵前,他依舊是當年的那個師弟。
他恭謹地與我拱手作揖,說了兩句場麵話,將我迎進了我當年休息的廂房內。
一入其中,道童便奉茶而來。在眾人退下之後,符鈞這才一掃臉上的威嚴,露出了自然的笑,對我說道:“大師兄,你在大興安嶺帶著手下七劍剿滅投靠邪靈教的羅滿屯這一役,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邪教中人提起你的名頭,都顫抖地叫一聲‘陳老魔’,而江湖上對你的評價頗高,說你已經成為了茅山掌教真人之後的第二人了,恭喜恭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