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依舊還未釋然，師父用食指敲了敲桌麵，平靜地說道：“當下我的確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唯有如此，方才能平衡各方，不讓茅山崩塌，所以這裏還是需要你的照拂。我不在時，凡是拿不準的事情，你可以找符鈞商量。而一旦遇到什麼變故，你記住，塵清真人鄧震東、執禮長老雒洋，都是可以絕對信任的人。他們會給予你最大的幫助，可記住了？”
聽到師父運籌帷幄卻又有太多妥協的布置，我心中一歎，當下也是拱手答應。
講完茅山，師父又談及了自己的家人：“我兒一塵，天生駑鈍，心思也單純，我並無意將他帶入修行界中，故而不管茅山如何變故，得我福蔭，也不會有生命之危。而唯有陶陶，殘魂無處安放，我這裏有一張紙條，上麵記錄了她還魂的諸般條件，你常年在外奔波，自然見識無數。若是有緣，遇到合適的，幫我留意一下。”
我接過那張黃符紙，稍微掃視一遍，小心地收了起來。而師父又說道：“陶陶殘魂，被我融煉了幼時的一縷印記，寄托在了真陽玄葉燈之中，由你師弟符鈞執掌。日後你若是得緣，自可找他，幫我處理陶陶還陽之事。”
我拱手，鄭重其事地應了下來。
師父看到我這般模樣，長歎一聲，對我說道：“誌程，師父無用，時至如今，已然不能成為你們這些弟子的依靠了。而作為老大，照顧茅山以及門下弟子的這些事情，可就落在了你和符鈞的身上。真的難為你了！”
我跪地回道：“茅山教我明理、懂事、修行，我所有的本事，都是師父給的，就連這性命，也是李道子三番兩次救下來的，他甚至為了我折損壽元。而師父你則為我操碎了心，時至如今，師父用得上我，那就是我的榮耀，何來難為之說？”
聽到我的話，師父點頭說道：“我說過，收你為徒，一直都是我今生做過的最好的決定。你現如今已成氣候，用不著我擔心太多，即便是十八劫，想必以你現在的本事，也能夠安然度過。而唯一讓我有些憂愁的，是你心中的魔——蚩尤既為魔尊，必然有著過人的本事，而心魔是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稍微不注意，就會吞噬你。我希望你能夠修煉心性，戰勝它，可曉得？”
我再次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承諾道：“是的，師父，為了你，為了大家，為了我愛的人，也為了我，我會戰勝它的，你放心。”
師父長歎了一口氣，平靜地說道：“世間造化，實在難以捉摸。別說是我，就算是真正的仙，又有幾人能夠逃脫？一切事情，盡人事聽天命而已，我也不會有太多的強求了。”
聽到他這蕭索的話，我不由得心中一疼，曉得師父此刻的心情，必然是複雜無比的。這世間還有許多的事情需要他做，他卻不得不抽身出來，置身事外，甚至連旁觀者都不能做。太多太多的不放心，讓他解脫不出來，當下也隻有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了。至於結局如何，也真的隻能抱著一絲期待，再無其他。
我勸了他兩句，瞧見師父平靜的笑容，便曉得這些多餘，便沒再說。等師父談及小師弟的事情時，我有些疑惑地問道：“師父，你既然還在關心他，為何還要廢去他一身功力，趕他下山？”
師父搖頭笑道：“他這些年來，在茅山的風頭太大，又沒有守住道心，猶如身懷重寶過鬧市，我這是在救他。”
我苦笑道：“師父，人都趕出山門了，一身修為也給廢了，這如何算是救他？我的意思是，即使是將他驅逐出茅山，那也得找個可靠的人，別將他的功力毀去。不然他在這樣的雙重打擊下，整個人就完全毀了！”
師父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自信地說道：“我教出來的徒弟，是什麼樣子，我自己知曉。對於他，該如何就如何，你也不用去管，而唯獨有一件事情，我需要你去辦。”
我恭謹地說道：“師父，請講。”
師父平靜地說道：“你找個人，幫我給下山之後的他帶個話，讓他十年不得歸家，浪跡天下，利在東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