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杭州城到處是誘人的景色,尤其是西湖一帶更顯魅力。李某一邊開著車一邊在沿湖一帶尋覓女兒的影子。這一帶他過去常來,早先是跟珊珊的母親,這當然是很遙遠的時間了,那時李某的初戀,雖然也屬於改革開放年代了,但那時他和戀人在晚上遛西湖時連手拉手都不太敢,除非旁邊沒有人時他才敢偷偷摸摸地慌亂抓一下珊珊媽的手,假如對麵有人過來又趕緊放開。這種情調在當時似乎對李某來說也是非常有誘惑,可卻沒有後來他與女秘書在西湖邊的那種偷情刺激。李某與眼下的情人剛戀上時,已經是40來歲的人了,平時一向謹慎的他第一次被女秘書約到西湖邊的一個樹叢裏偷情時,他還有些緊張。可也就是那一次他和她倆人在沾著露水的草地上肉體接觸後,李某的感情便發生了巨變。這種充滿刺激而浪漫的野外交歡,比之與家裏跟老婆乏味的床上湊合,簡直讓李某有一種重新認識人生的大徹大悟之感。人到中年特別是事業有成的男人,其實雖然他們在外麵喜歡獲得另一種從老婆太太那兒得不到的肉體的激情體驗,但大多數人還是不太願意因此粉碎自己的家庭,尤其是不願意看到自己培育的下一代因此而毀滅在自己手中。此刻的李某便是這種心態,而且隨之尋找女兒的時間越長,他的這番心態越發強烈。
“王媽,珊珊還沒有回來吧?“他掏出手機給家裏打了個電話,老保姆告訴他還是不見珊珊回家。
到哪兒去了呢?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這麼晚不在家呆著準不會有好事。李某推測著是不是在湖邊的幾個歌舞廳,於是見前麵有個歌舞廳時便把車子停了下來。正當他熄掉發動機,打開車門往外走時,無意間舉目突然一幕把他驚呆了:在車場的一塊廣告牌子底下,一對年齡不大的男女孩子正在那兒偷偷摸摸地做著什麼事。如果在平時遇到這種情況他李某是不太會在意的,不過今天因為是出來找女兒的,所以他特別關注。巧就巧在這時正好另有一輛車子開到停車場,那車子的前燈在拐彎時不偏不離地打在了這對男女孩子臉上。
“珊珊?!珊珊——!“李某發現那女孩正是自己的女兒珊珊。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衝過去。
李某看清楚了:女兒的手裏正拿著什麼東西,見他出現後便驚慌失措地把手下意識地藏到了身後。
“你在幹什麼?這麼晚不在家呆著,到這種地方偷偷摸摸做什麼事?把手裏的東西給我拿給我看!“李某氣憤至極地喝令女兒。
那男孩子見狀一溜煙便消失在夜幕中。
“把手轉過來!“李某把聲音提高了一倍。
珊珊遲疑了一會兒,慢慢把手從背後轉過來。然後攤在父親麵前——空空的什麼都沒有。李某才不信呢!他轉到女兒的身後……這時,珊珊突然緊張地用腳連連踩了幾下。
“別動!給我呆一邊去!“李某用胳膊將女兒一推,低下頭在地上找了起來,他摸到了幾個藥片一樣的東西……
“你!你告訴我這是什麼東西?啊,這是不是搖頭丸?“李某發瘋似地扳過女兒的肩膀,要她回答。
女兒沉默。
“你、你你瘋了嗎?這搖頭丸是毒品你知道嗎?你小小年紀竟敢吃這玩意兒!走,跟我回家,看我怎麼整治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李某氣壞了,一把抓過女兒就往車子裏拖。不想女兒像頭小強驢似的一甩胳膊掙脫了出來。
“你才不要臉呢!“女兒回敬道。
“你你你你……你說什麼?“李某不由渾身都在哆嗦。
“你才不要臉!“女兒把話重複了一次。
“啪——!“李某再也無法忍受女兒竟敢如此放肆,使勁地掄起巴掌抽向女兒的臉上。
“啊嗚嗚嗚……“女兒踉蹌地連退了幾步,然後痛哭起來。“就是不要臉!你就是不要臉!你不要臉——!”
“回來,你給我回來——!“李某沒有想到珊珊在被他痛打一巴掌後不但沒有屈服,反而拔腿就跑。這一跑讓李某頓時感到問題嚴重,但為時晚矣。
此後的一年零三個月中,無論他這個父親怎麼尋找再也沒有找回女兒。直到去年法院通知他參加女兒販毒賣淫宣判會時,李某才重新見到了曾經被他視為掌上明珠的女兒——可此時的“掌上明珠“已成了一名吸毒犯和賣淫女。
珊珊因為未到成年年齡,因此被送到省少年勞教所改造兩年。在那天押往勞教所時,已經同樣被女秘書甩掉的李某第一次強烈地感到作為父親的自疚,他流著淚希望跟女兒說上幾句話,可心如堅冰的女兒根本連認都不認他。
一年後的一天,我在某少年勞教所見到珊珊時,她對我說,她恨透了父親,並且頗見老成地說了下麵這些話:我不是一概反對大人們之間的愛,但你不能因為有了新歡就把最親的人給丟在一旁不管,這種愛是不是太自私太缺乏人性?我們少年無知容易走錯路,可你們是成人了,有些事你們一開始就知道以後的結局,可你們照樣義無反顧地走下去,你們這些大人有什麼資格來教訓和教育我們呢?
愛,對成人們來說是沉重的。然而許多成人則在自己的熱戀狂愛中完全忘記了另一種責任性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