疊的太陽在灰燼間微微閃耀。
他當然知道,眼前的這個東西,已經不是薩珊了。
可是薩珊,顯然是為了能見他一麵來的。
今天,是他們一起加入敢死隊的紀念日啊。
“上尉。”阿徹按住他的肩,有些驚愕。他從沒見過梅杜沙這副模樣,他一向是自持的,優雅的,冷血甚至心狠手辣並且絕對理智的,就像一尊完美的冰雕,哪怕他知道梅杜沙的內裏與他的外表或許不盡相同,也從未窺見過一隅破綻。
“我沒事。”梅杜沙將瓶子裝進防菌袋,迅速塞進腰間,站了起來。他側過頭來,臉上不見一絲多餘的表情,隻有眼底殘留著血色:“去報告一下,這裏已經出現葵狀巢,是中級汙染區域,隻能徹底封鎖,絕不能再次利用,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汙染區,通常由出現的菌類分為初,中,高,三個級別。
遭到暗物質初級汙染的地區會生出那些如小型黑色琥珀一般的“卵”,那就是暗物質核。暗物質核沒有主動的攻擊性與感染性,除非被人主動接觸致使其破裂,否則沒有太大的威脅,但僅僅是暫時的。如果得不到及時的處理,過幾個小時,核卵就會分裂,綻開成一簇簇的黑色海葵狀菌群,集聚在一起。那就是標誌著中級汙染之一的“葵狀巢”。
它們會在地麵擴散,捕捉合適的獵物,如果不幸被觸碰,它們就會像水蛭一樣鑽進生物膚表,在裏麵生根發芽,令人發生恐怖的異變。
“上尉,內部還要清理麼?裏邊恐怕還有更多的葵狀巢,萬一……”一個醫療兵猶豫著開了口,梅杜沙瞥了他一眼,發現他就是那個胡言亂語說著“火美人魚”被他罰去關禁閉的家夥。
顯然因為人手不夠,這家夥的禁閉都提前結束了。
“你不必留在這,滾去彙報情況。”梅杜沙掃了一圈身後的醫療兵,“還有誰怕死的,可以去弗克茲那邊聽他派遣。”
隻是帝國醫學院派來的人,會不會把醫療兵們當人看,就另說了。
醫療兵們左右對視了一下,都站著沒動,阿徹則更是一臉堅定,隻有那個畏畏縮縮的家夥說著遵命,忙不迭的退出了艙外。
“你說什麼?”尼伽手裏的酒杯重重落在桌麵上,烈酒四濺。他盯著麵前神色諂媚的醫療兵,“你再說一遍。”
“醫療上尉他……他不大對勁,他,他擅自接觸了一個感染的敢死隊隊員,少將,不信你看,我都錄下來了。”醫療兵湊了上去,將手表屏幕上的圖像恭敬的呈給他看。
不審清晰的畫麵裏,銀發男人半跪在那裏,在一地灰燼間擁著一具可怖的屍骸,好似極為珍惜。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梅杜沙。
尼伽眼神陰沉地將酒杯捏了個粉碎。
弗克茲也放下酒杯,站了起來,目光卻還興味盎然地停留在那手表的畫麵上。本來是來陪少將飲酒解悶的,沒想到,碰見了這麼有意思的事。待會,應該有一場好戲看了。
“羅恩,立刻把梅杜沙從汙染區叫出來,帶到甲板上去。”尼伽轉向身旁的副官,“當眾施刑。我要所有人看著,違抗軍令,是什麼後果。”
……
遠遠望著那被當眾懸掛在甲班上的人影,弗克茲“嘖”了一聲。那人赤裸優美的脊背上已布滿了鞭笞留下的斑駁血痕,淋漓的血順著他銀發往下滴淌,將發梢都浸染成了紅色。
他一聲不吭,那張傾倒了大半個聖比倫帝國的臉孔上,連一絲表情波動也沒有,就像一尊渾然天成的冰雕,此時因身上密布的血痕而終於有了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