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寧爬上船艏最高處,果然看到東麵遠處的雲波間,有一片戰船影子。隔的遠了,也分不清有多少。龐寧見趙如旁邊跟著個中年水手,經驗最是豐富,問道,“這是鄭家船隊?”那水手聽到頭領問,點頭答道,“李魁奇前幾個月被打沒了,這定是鄭家了。”說完轉過身去,眯著眼睛張望了好久,又道,“我去年在廈門見過,看那幾艘大的,學紅毛船的樣子改進的福船,定是鄭家的了!頭領爺小心啊,那船上裝了好多炮。”
龐寧聽了這話,隻覺得發熱的腦袋隱隱作痛。那船隊太遠了,影影綽綽看不清楚,不過至少有五十條船以上,在遠處海平麵上連成一片。難怪鄭家可以在曆史上稱雄南海,收複台灣。有這樣的水軍,把瓊州海峽一封,五源穀當真就是悶頭挨打了。
百足之蟲,雖死不僵啊。雖說大明朝已是暮靄沉沉,如果按照曆史演進,便隻剩下十五年壽命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垂死前隨手一擊,也不是小小的五源穀能抵擋的。龐寧心底驚疑不定,身上的病就更是肆虐,逼得他猛烈咳嗽起來。
趙如小心地幫龐寧捶著背,擔心的道,“師父,官府…明軍的船隊太多了,避一避吧。”話音剛落,就聽見那爬上桅杆的老水手一聲驚呼,“頭領爺,鄭家分了十幾隻船,往我們這邊開過來了!這怕不是運兵的,這樣子,像是封海!”
這裏離瓊州府已經不遠,龐寧看著東麵默不作聲。趙如幾個見鄭家分隊越來越近,龐寧又不吭聲,心下惶恐,急得跪在了甲板上,“師父,要避開還是衝過去,師父請快些定奪!”龐寧看了跪下的幾個人,心中更是煩躁,東麵瓊州沿海被鄭家封了,過不去;北麵是廣西,去不得;西麵是安南,剛做了綁架的買賣,那彭家在當地勢力很大,緩過來召集人手,自己這三百人未必能敵,隻有往南邊逃了。
龐寧想到其他四人還在瓊州府的包圍圈裏,自己居然要獨自跑路,不禁有些惱怒。喝道,“跪什麼跪,都給我站起來,所有人上炮位,轉過船頭打他兩輪。”下麵聽到要和鄭家海戰,麵麵相覷,暗倒頭領這做的是尋死的買賣?個個默不吭聲。
龐寧見眾人不言語,隻狠狠地把趙如盯著。趙如被盯得慌了,叫道,“都聾了嗎?上炮位,打他兩輪。”
破海營三百人是趙如一個一個招募進來的,趙如到了瓊州府後,日日泡在營裏訓練調教。他和龐寧都這麼喊,下麵水手不敢不聽令,紛紛活動起來跑進炮位。龐寧不顧身上發燒,慢慢走到了側弦。
側弦炮位上這時擠滿了人,滾火yao桶的,刷炮管的,幾十個水手一陣忙碌,總算把炮彈上好。龐寧喝道,“瞄準了那艘最大的,給我打!”
旗令兵用龐寧“傳授”的旗語把命令發給了其他五條船。李鄴是旗艦的大副,聞言一聲喝令,“放!”這邊六門八磅炮齊聲轟鳴,巨大的煙霧中,噴出火焰的炮管猛地往後一頓,撞在複位器上才停了下來。巨大的後座力讓船身狠狠一斜,龐寧身子正虛,一個沒站穩倒在了甲板上,在衛兵扶助下蹣跚爬了起來,就問李鄴,
“打中沒有?”
其餘五條船紛紛開炮,李鄴看了看遠處四濺的水花,搖了搖頭。
龐寧的六艘船上裝備的都是史班最新做的火炮,這種火炮結構相對複雜,容易磨損,打上千餘發就失了準頭,但失去準頭之前,那射程和精度都比鄭家的起碼遠上一倍。龐寧忘記了第一炮要校正,隻想著這些菜鳥技術不行,後悔自己沒有親自來管,厲聲喝道,“繼續打,注意提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