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商賈聽到龐寧的嗬斥,都不好意思地坐了下來,場麵一時不太好看。阮貢生見因為自己獨得南王照顧,而同行們都受南王嗬斥,總歸有些不好。作為“肇事者”,阮貢生不好得罪這些同行,自然要幫他們打一下圓場,嗬嗬笑著和南王解釋道,
“大家都被北麵那些官兒整慣了,如今遇上了我南海國這樣的機遇,有撥雲見日之感。隻覺得,處處可衍利,行行可生財,本錢就都顯得不足了。”
這話一說,在座的一群商賈都訕訕地笑了笑,點頭讚成。惠州周家的小兒子,算是惠州十四家商號代表之首,見場麵有些尷尬,也出來說了句話。周冶平站起來行了一禮,侃侃說道,
“殿下見諒,在座諸位如此急躁,卻也正是對南海國的渴慕之心使然。如今南海國政治昌明刑罰公正,我等豈能坐視良機錯過?”
龐寧最近一直在外麵打仗,倒對瓊州府的事情沒那麼上心。他找這些商賈來,是準備消化掉騙來的十二萬兩銀子,坐吃利錢。但沒想到在這些商賈眼裏,似乎隻要有本錢,在南海國那是大把撈錢。龐寧眼睛轉了轉,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錢能這麼好賺?
龐寧搖了搖頭,朝一眾商賈問道,“這小小南海國,哪有那麼多賺錢地方?你們倒是都給我說說看,都有些什麼賺錢玩意?真要那麼好賺,小王我也要摻幾股!”
眾人聽了這話,一時都不知道怎麼答。最後說話的,還是那個惠州周家的小兒子,他又站了起來,拱手道,“殿下可知汪應蛟、徐光啟二位在大沽修水利之事?”
他見龐寧一臉茫然,便繼續說道,“萬曆年間,此二官在京城東麵興修水利,以泰西之法,得水田二十餘萬畝,活人無數。北直隸素缺糧,能得水田於北方荒地,這當年也算是一件奇事,傳芳全國。聽我家族叔說,那時萬曆皇帝,對這事也是多有嘉許。”
龐寧卻不知道這哥麼,說這事幹嘛?隻點了點頭。周冶平便繼續說,“然去歲我行船經過大沽,聽人說那二十餘萬畝水田,如今已全變成了荒地,被地方權勢賤買豪占。那些水利,也已絕了。”
龐寧聽到這裏,猜到些什麼,不禁癟了癟嘴。
坐在左首的一個府城老海商聽到這裏,搖頭道,“這水利之事,涉及到勞役征募,水具製造,溝渠布局,涉及到地方上林林總總,非一商賈墾戶可維持。涉及到這麼多環節,每個環節都要被人刁難克扣一番,這水田還能種麼?”
周冶平朝北麵京城抱拳歎道,“如今甘陝缺糧成災,餓殍滿地不得救。而民間有得田得糧之法,地方官卻不願分神料理水利,惡徒破壞農本,朝廷卻不能懲治。此端為政,何其繆也?農為國本,農事尚如此,其餘行當就更可想而知…隻此一事,便可知於北麵行事之難,當真處處是關步步是卡,官紳相護人人伸手。”
“處處是關步步是卡,官紳相護人人伸手。”龐寧聽這話說的新鮮,不禁喃喃地念了聲。又聽到那周冶平說道,“然此等事,在瓊州府卻是全無。話說我前幾日尋那陵水縣知縣,商議買五萬畝荒地,自己修溝渠墾殖。這知縣沒刁難我不說,還滿臉歡喜地問我,‘要不要地方上配合修水利’,倒把我問得不知如何作答,最後此官親自把我送出衙門。”
董學普每個縣都派了不少流動監察員,考核地方官員政績:具體包括耕地麵積,百姓收入等各條標準,如果有人在陵水開荒,那陵水知縣的政績就能漲,爵位就能提,陵水知縣當然願意配合周冶平開荒。眾商賈見周冶平說得有趣,不禁都是一陣輕笑。就是佯怒的龐寧,也把臉攤開笑了笑,屋裏的氣氛,一時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