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原地,呆呆望著緊閉的門扉。
到底怎麼回事?柔蘭哪裏去了?為什麼連最卑賤的宮女,也敢對她頤指氣使?
太皇太後……薨逝?
這句話仍舊縈繞在耳畔,她隱約覺得,在自己身上,發了什麼天大的改變。
“唉,這是怎麼回事,五月的天,竟然下起雪來。”這時,對麵走來一人,打著油紙傘,腳步匆匆。看到她後,怔了一下:“雲芯,這麼大的雪,你站在外麵幹什麼?”
她抬頭一看,震呆了,這不是在慈寧宮伺候的薛嬤嬤嗎?她叫自己什麼?雲芯?雲芯是誰?
薛嬤嬤看著她手裏的衣服,同情地歎了口氣:“雲芯啊,你再忍忍吧,本想求太皇太後給你找個好主子,誰知……唉,太皇太後心地好,又那麼年輕,怎麼就去了呢?真是世事無常,造化弄人啊。”
不知怎麼的,她心口突然狂跳起來,拉住薛嬤嬤的衣袖,她緊張地問:“太皇太後是不是公孫慧?”
薛嬤嬤一聽,她竟然敢直呼太皇太後名諱,嚇得連忙捂住她的嘴:“小丫頭,不想活了嗎?太後太後的名諱豈是我們可以直呼的?”
她大睜著眼睛,曈眸中滿是惶恐震驚。
薛嬤嬤以為她也怕了,於是鬆開手,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沒事,以後小心點,快去把衣服洗了吧,天氣轉涼,受了風寒可就糟了。”
薛嬤嬤說了什麼,她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她死了,公孫慧死了,太皇太後死了……
可她是誰?她不是還好端端站在這裏嗎?那死去的人又是誰?她又是誰?
忽然想起什麼,她丟下手裏的衣服,轉身就跑。
“唉,雲芯,雲芯你怎麼了?”薛嬤嬤擔憂地在她身後呼喊。
她什麼都不想聽,她隻想確認一件事。
漫無目的地在黑漆漆的宮道上奔跑,她突然發現,這個她住了整整二十年的皇宮,竟然如此陌生,她找不到自己的寢宮,找不到那座金碧輝煌,卻冰冷寂寞的慈寧宮。
“什麼人!”寂靜中,陡然響起一聲厲嗬。
她停下腳步,望著前麵緩緩靠近的一排燈火。
駱琰是禦林軍校尉,負責皇宮夜晚巡邏。他看著麵前這個瘦小的宮女,冷冷開口:“哪一宮的?”
她直視對麵身材高大的男子,清晰開口:“我要見柔蘭。”
駱琰眉頭一擰,柔蘭的名字他不是沒有聽過,可太皇太後身邊的紅人,被一個小宮女直呼其名,他怎麼也不敢相信。
“誰?”他以為她說的和自己想的不是同一個人。
“慈寧宮的柔蘭,公孫慧的貼身婢女。”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駱琰更是眉頭深鎖,這小宮女莫不是瘋了,不但揚言要見柔蘭,更膽大妄為的直呼太皇太後名諱,簡直目無尊卑!
“大膽!”駱琰嗬斥道,“柔蘭豈是你想見就可以見的,哪裏來的回哪去!”
駱琰轉身欲走,誰知,衣擺被人用力攥住,回頭一看,竟是那名小宮女:“還想怎樣?”
“我說了,我要見柔蘭。”她不卑不亢,牢牢盯住他的眼睛。
駱琰沉著臉,冷聲道:“大膽賤婢,還不放手!”他有心放她一馬,可她偏偏不知感恩,駱琰心中不悅。
她很固執,不論如何,她都要見到柔蘭。
“來人,將這賤婢拖下去,杖責二十!”駱琰的耐心已經耗盡,這樣倔強的宮女,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以她這樣的個性,能在皇宮存活,簡直就是個奇跡。這次算是給她一點教訓,以免今後太過傲氣,丟了性命。
她被拉下去,扔在肮髒的泥地裏,重重打了二十棍。
撕心裂肺的疼痛,漫無邊際的折磨,比曾經瀕死的感覺還要可怕。
好不容易挨到二十棍打完,她也幾近虛脫。
“駱校尉,發生什麼事了?”迷糊間,有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她顫抖著手,半撐起身子,想要開口呼喊,可嗓子就像是被火燒過一般,火辣辣的疼,盡管她用盡全力,也隻能發出“啊啊”的聲音,沒有人聽見她在說什麼。
“原來是柔蘭姑姑。”駱琰微微躬身,身後的衛兵也一同行禮。柔蘭在宮中的地位不小,所有人都對她恭敬有加,甚至連新帝,也待她十分客氣。
“我見這邊有些吵鬧,就過來看看。”柔蘭說著,向一旁滿身汙跡的她看了一眼,道:“太皇太後喜靜,我不想有人打擾她老人家,麻煩駱校尉了。”
“哪裏,卑職為皇上、為太皇太後盡職盡責,乃為分內之事。”駱琰謙恭道。
眼看柔蘭就要離開,她奮力抬起身子,向著柔蘭的方向拚命張嘴,可她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前慢慢變黑,周圍的一切,她聽不見,也看不見。昏迷的一刹那,她似乎看到了一道明黃,匆匆而過,仿佛一陣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