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芯拉住她,輕輕搖了搖頭:“今日累了,我想先去休息,這件事明日再說吧。”鬆開妙雯,雲芯轉身向內殿而去。
入夜後,屋外的風更大了,吹得樹葉沙沙直響,雲芯起身,穿著月白的寢衣,推開窗戶,肆虐的寒風鼓起她單薄的衣衫,吹散她絲綢般的長發。
皇宮內一片寂靜,偶有寒鴉啼鳴,風蕭雨疏,殘花落紅,月色冷淡如霜,徒留一片寂寥,淒淒慘慘戚戚。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有種錯覺,仿佛這金碧輝煌、雕梁畫棟的皇宮,隻是一座死氣沉沉的墳墓。
翌日,龍君佑果然翻了江彩繡的牌子,招她侍寢。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雲芯臉上沒什麼表情,心中卻似翻起驚濤駭浪。
她以為他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竟然真的遂了她的請求。
這不正是她想要的嗎?如果她不希望有這個結果,那麼她就不會向龍君佑提及此事,可為什麼一切成真後,心裏卻那樣難受。
十五入漢宮,花顏笑春紅。
君王選玉色,侍寢金屏中。
薦枕嬌夕月,卷衣戀春風。
寧知趙飛燕,奪寵恨無窮。
……
遠遠的,不知從哪裏傳來歌聲,雲芯打開窗戶,側耳傾聽。
一曲《怨歌行》,唱盡了繁華寂寥,歌盡了愛怨情殤。
“咦,哪裏來的歌聲?”妙雯也跟著湊上來:“聽聲音,像是從冷宮那邊傳來的。”
是嗎?冷宮。
那個被帝王,被世人拋棄的地方,一旦去了那裏,心也會隨之冰冷吧。
“姑娘,別聽了,怪哀怨的。”妙雯替她關上窗戶,關切道:“姑娘精神不好,還是早些休息吧。”
雲芯沒有動,那哀怨的歌聲,依舊斷斷續續傳進耳中。
一朝不得意,世事徒為空。
鷫鸘換美酒,舞衣罷雕龍。
寒苦不忍言,為君奏絲桐。
腸斷弦亦絕,悲心夜忡忡。
“可悲的女子……”她輕歎一聲,轉身向內殿走去。
妙雯跟在她身後,不滿地小聲嘀咕:“都是姑娘太好心,這下好了,江昭儀如願以償了。”
雲芯隻作沒有聽見,一直到走入內殿,才露出黯然的神情。
捧著一杯熱茶,心不在焉地枯坐了半個時辰,雲芯正準備睡下,忽然聽見門外有人小聲說話。
“唐姑娘,你可睡下了?”
“你是誰?”雲芯皺眉道。
門外的人回道:“小的奉皇上口諭,前來與姑娘傳話。”
“什麼話?”
“戌時三刻,暢音閣,不見不散。”
戌時?暢音閣?龍君佑為什麼會選在那裏見麵?不對,今夜他不是招幸江彩繡嗎?戌時三刻,他應該還在景福宮才對。
“皇上還說什麼了?”雲芯朝著門外道。
一片寧靜,無人回話。
雲芯快步上前打開門,門外空空如也,一個人影也沒有。
朝暉殿的內殿前,有一個長約十丈的廊子,廊子外,是下人所住的外閣,一共有四間房,妙雯的房間離自己最近,雲芯走入廊子中,衝著妙雯的房間喚道:“妙雯,剛才來的公公走了嗎?”
妙雯許是已經睡下了,回答間,口齒有些模糊,“唔……是的,剛走沒一會兒。”
雲芯站原地站著琢磨了會兒,又反身回到內殿。
既然能進得她這朝暉殿,太監手裏必有皇帝諭令,雖是如此,雲芯仍舊不敢確定,那小太監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但習仔細一想,假若他所通傳,真是龍君佑的口諭,那自己無故負約,豈不是令他心中芥蒂更深?
昨天的事情,是要好好談一談了,與其在這裏胡思亂想,不如當麵問個清楚,雲芯取下衣架上的棉絨披風,帶上兜帽,瞧瞧離開了朝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