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談心過後,雲芯與妙雯誰都沒有再提過出宮的事情。一則是因為要避人耳目,二則是因為多說無用,雲芯除了偶爾走動於各嬪妃之間,剩下的時日,則大多是在太後的寢宮度過。
對於這個曾想要自己性命的婦人,她並沒有過多怨怪,無論是誰坐在這個位置上,都會如此,就是她自己也不例外。當初的事情,已經成為過往,龍君佑給她的權利再大,後宮之主依舊是太後,沒有太後的支持,在與眾多嬪妃抗衡時,依舊是寸步難行,太後年紀漸長,精神頭已經不如從前足,後宮的事情,她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絕不會多加阻擾,隻要太後這裏肯放行,一切就好辦多了。
自從那年的鳳泣血事件後,太後對江彩繡的印象,更是一日比一日差,她自然也不會自討無趣,前來太後這裏碰釘子,雲芯既達到自己的目的,又不必與她惺惺作態,自然更是喜歡****窩在太後寢宮。
這日與太後聊了近一個早上,太後疲憊難支,便回內殿休息去了,雲芯跟著告退回宮,剛下了轎,就見張吉急匆匆趕來,見他麵色有異,雲芯不由得心中一凜。
雲芯眉目深斂,輕微搖了搖頭,示意張吉進殿後在說。張吉也不多語,跟在雲芯進了殿,又確定周遭除了自己和妙雯意外,沒有別的人,這才道:“娘娘,聚花坊的公孫萍自裁而死了。”
“公孫萍?”雲芯皺了皺眉,雖然是一個比較陌生的名字,但她霎那間就想起來了:“是萍美人?”
妙雯也是驚詫不已,與雲芯對視一眼後,低聲問張吉:“消息可靠嗎?”
張吉道:“奴才打聽了好幾回,自然可靠。”
雲芯心中突然生出一種不妙的預感,萍美人這些年日子過得雖清苦,可到底是平平安安過來了,何以自己才見過她沒多久,就要自盡呢?究竟是湊巧,還是有人故意為之?若是有人故意,那自己的境地,隻怕是要危險了。
轉向張吉,問道:“還打聽到什麼沒有?”
張吉搖頭:“奴才不敢再往深裏打聽,怕會引人懷疑猜忌。”
雲芯點點頭,嘴上雖不說,但心裏卻在讚賞張吉為人處世的小心謹慎。轉過頭,對妙雯道:“陪我去一趟聚花坊。”
妙雯不讚同道:“娘娘這個時候去,豈不要招惹嫌疑?”
雲芯知道她擔心什麼,不過這個時候,隻怕去聚花坊的,不隻是自己一個,論嫌疑,也不該落在自己的頭上:“放心,沒人敢懷疑我,隻怕有人已經先走一步了。”
妙雯聽後不免詫異:“難道這件事還有其他內幕?”
雲芯抬腳走前兩步,手指無意識撥著腕上的血玉鐲,凝目道:“這事隻怕沒這麼簡單,若是放在以前,麗貴嬪和淑妃會對萍美人下手,我倒不覺著奇怪,但現在一切既然已經戳穿,她們還有什麼要瞞著我的呢?害死公孫萍的,絕對不是江彩繡,也不會是淑妃,她自己也沒有道理要自盡,這麼多年都過來了,要說是受不了艱苦的生活,是萬萬不可能的。”
聽了雲芯的一番分析,妙雯也覺得此時蹊蹺,可想來想去,除了江彩繡和淑妃有能力做這件事外,還有誰有這樣的大的權利,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一名宮女?
雲芯轉過身來,打斷妙雯的思緒:“別想那麼多了,去看看就知道了。”
妙雯點點頭,依言扶她上轎。
華清宮離聚花坊有不斷的距離,等雲芯下轎後,就見江彩繡已經從聚花坊出來了,兩人迎麵相向,無法裝作沒瞧見對方,江彩繡行到雲芯身前,恭恭敬敬,規規矩矩行了一禮:“臣妾見過貴妃娘娘。”
雲芯垂目看著麵前的女子,嬌柔的身段,明豔的臉龐,一切似乎都與從前一樣,可那雙眼睛裏射出的神采,卻與往日完全不同了。
她身著胭脂曲水織金連煙錦裙,外罩一件榴色風氅,雙手攏在雪白的薄質錦繡手套中,赤金的寶釵花細,搖曳著閃亮的光澤,襯得她白淨的臉頰盈盈生彩。雲芯記得,回宮時第一次見她,她頭上簪著的,是一支五彩鸞鳳寶釵,而如今,那鳳釵卻不見了蹤影,隻怕是為了避免自己趁勢找她找麻煩,特意取下的。
一個小小的貴嬪,竟然也敢使用鳳釵,江彩繡的野心不可謂不小,而自己的歸來,卻將她多年來的美好願望一刀斬斷,此時的她,想必更是恨自己入骨。
“起來吧。”嘴角揚起一抹深淺得宜的微笑,雲芯未顯出憎惡,也未透露友好,就如宮中所有嬪妃相見時一樣,淡漠而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