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芯一怔,在無數道冰冷的目光下,她仿佛墜入了一個冰寒的洞窟,寒冷深入骨髓,連血液都幾乎要凝固凍結。
她何嚐不知,她的裕兒是在為她拚命,用那稚嫩的身體,為她遮擋一切流言蜚語,可是,這裏是皇宮,就連龍君佑,也沒有辦法讓她不受半點傷害,又何況是力量單薄到微弱的裕兒!
她的裕兒,她的裕兒……
要怎麼辦,她要怎麼辦!她要怎麼才能救他,才能保護他呢!
“你還說!”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勉強抬起手來,更何況,她還要再一次落下巴掌,重重痛打她心愛的裕兒!
“啪!”清脆的巴掌聲,在偌大的殿內回響不絕,這一巴掌,她是下了狠力的,博裕蒼白的半邊臉,立刻高高地腫了起來,五道鮮紅的手指印,是那樣的明顯。
“孩兒要說,孩兒當然要說!娘親為什麼要委屈自己,在藍田鎮的時候,娘親和小羽都是很快樂的,不是嗎?為什麼要到這裏,孩兒不要,什麼皇子,小羽都不喜……”博裕隱忍了多日的委屈與憤慨,終於在這一刻爆發出來,雲芯雖心神劇痛,神智卻仍舊清晰,博裕的話,越聽越心驚,他甚至連龍君佑賜的名字都不用了,最後一句話,若是說出來更是大不敬,她來不及猶豫,又是狠狠一巴掌,打向他的另一側臉頰。
博裕被她打得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再站起身時,頭發散亂,臉頰紅腫,卻一滴淚也沒落。
雲芯渾身顫抖不停,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被攪在一起,她卻連痛哭的機會都沒有。龍君佑走至她身邊,手心貼在她的手背上,將徹骨的冰寒緩緩驅走,他知道她痛,也知道她恨,可他就和她一樣,此時此刻,卻連一句安慰博裕的話,也不能說出口。
轉向一旁的宮人,龍君佑沉聲道:“還不將大皇子送回頤和宮去!”
主子們發怒,倒黴的都是奴才,這些宮人巴不得盡快離開這個是非地,所以當龍君佑下令後,竟有兩名宮侍一起搶著將博裕托起,匆匆退出了淑月宮。
打也打了,罵了罵了,淑妃這才停止哭泣,太後臉色很不好,看了眼昏迷中的龍浩靖,又將目光投向雲芯,雖是溫軟的語調,麵上的神色卻有如刀劍般鋒利,“貴妃,今後要好好教導博裕,好歹也是皇子,總不能像一般人家的孩童那般頑劣不堪。”
雲芯強忍住心中的氣血翻湧,柔順地回道:“臣妾明白。”
“能聽進去最好。”太後狀似無意地說道,可其中警告意味,卻顯而易見,雲芯越發低眉順目,不敢有半句悖逆,太後見她態度恭順謙卑,便不再為難,臨走時,突然轉身對淑妃道:“你也管好你的浩靖,沒事別教導孩子亂嚼舌根。”太後的眼神是平和的,可出口的話語,卻明顯帶著機鋒,太後的意思很明白,雖然她幫襯著淑妃,但不代表她的眼睛就是瞎的,龍浩靖隻是個半大的孩子罷了,如何能說出那樣難以入耳的話來,分明是有人故意教唆,她今日駁了雲芯的麵子,下一回若是在發生這樣的事情,隻怕她是不會管了。
淑妃自然聽出太後話中深意,也不敢再趁勢為難雲芯。太後離去後,雲芯這才振袖而去,仿佛隻要再次多待片刻,她都受不了一般。
龍君佑本要跟她一同離開的,但見雲芯滿麵忿然之色,又不理會他,隻好等她上了轎子,才準備回德陽宮。見他要走,淑妃忙攔住道:“皇上,不管靖兒是不是做錯了,他總歸是您的孩子,您就忍心拋下他嗎?”
龍君佑本就心存氣惱,聽淑妃這麼一說,怒火更盛,臉色沉冷發寒:“難道博裕不是朕的孩子嗎?你的孩子是傷了身,朕的孩子卻是傷了心!”
淑妃本是一臉泫然欲泣,在聽完龍君佑的話後,臉色陡然慘白如紙,不由得向後驚退數步。他將龍浩靖說成是她的孩子,卻將龍博裕稱作自己的孩子,這樣涇渭分明的稱呼,已經說明,皇帝的心中,永遠都不會再有她和龍浩靖的位置。
冷哼一聲,龍君佑甩開她憤然離去。
淑妃跌坐在冰冷的地磚上,捂著臉龐吃吃地痛哭起來,今日這一切,也不知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雲芯回了華清宮,一個晚上都氣怒不止。手掌上痛麻的感覺還在,她不會忘記,自己是怎樣痛打博裕那三個巴掌的,自己饒是如此疼痛,那她的孩子呢?是不是要比自己痛上百倍千倍?
一個晚上就在擔憂惱恨中度過,天色剛一放亮,她就起身梳洗,打算去看頤和宮看望博裕。
正準備出門,就見張吉迎上前道:“娘娘,您現在不能去。”
雲芯怔了一下,問:“為何不能?”
張吉看了眼雲芯,又看了眼她身旁的妙雯,這才道:“大皇子現在正被罰跪在頤和宮門口,娘娘去了,隻怕要心疼,指不定還要惹人閑話。”
“罰跪?”雲芯聽到這個消息,再也無法保持沉靜的麵色,急道:“為什麼要罰跪呢?我昨日打得還不夠嗎?”
見她情緒激動,妙雯忙勸慰道:“娘娘先別急,奴婢再差人去打聽一下,或許事情並沒有那麼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