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看三娘子怎麼想。”他楊起唇角一笑,凝視著她,“我這不也是走投無路。”
那目光肆無忌憚,笑容浮在表層,風流之態盡顯,卻沒給人半絲輕浮,反而是一派風光霽月,芸娘心房又是一動,暗道,誰說這勾人魂兒的隻有姑娘,這男人勾起人來,也擔得上一聲‘小妖精’。
她耳根突然有些發紅,偏開目光去掩飾,自認為心如止水,嘴卻是被迷惑住了,鬼使神差地道,“要不就這樣?”
話音一落,耳邊便安靜了下來。
被動變成主動,先失了立場,芸娘恨不得去咬了自己舌頭,懊惱自個兒太操之過急了,便聽裴安突然爽快地應了她,“行,明兒我去提親。”
心口的跳動,自個兒都能聽到‘咚咚’聲,既緊張又激動,這樣的結果,確實是她想要的,總算是將局勢扳了回來,沒讓她繼續說下去,芸娘鬆了一口氣,可明兒,似乎有點晚了,大姐姐頂多能堅持一上午,祖母下午就得去邢家......
“我......”
“不過......”
兩人撞了話,同時停了下來,裴安讓她,“你說。”
她那話本就說不出口,這一卡,更沒臉說出來,“裴公子先。”
裴安也沒再禮讓,先道,“我去提親倒無妨,隻是你和邢家......”
他點到為止,沒再往下說,芸娘知道他想問什麼,誠實相告,“本就是口頭婚約,生辰八字都未曾合過,也談不上定親,昨兒也已經說明白了,往後再無瓜葛。”
她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裴安眉稍輕輕揚了一下,點頭道,“嗯。”
他這麼一問,她也想了起來,反過來問他,“裴公子和蕭家......”
“昨日家母已去過蕭家,我同蕭娘子當年那樁口頭婚約也已結束。”
那便好辦。
祖母和母親之所以沒打國公府的主意,便是因為有蕭家在前,隻要她回去告知一聲,國公府同蕭家的親事已退,必然也不會上邢家。
芸娘不打算說,他卻主動問她,“芸娘要說什麼?”
芸娘搖頭,“沒什麼了。”
他目光盯著她慢慢紅起來的耳垂,似是能看穿她腦子裏的念頭,輕聲問,“明日來得及嗎?還是說今日就去提?”
他既然都問了出來,芸娘也沒什麼不好意思了,目光沒去看他,嘴上給了回應,“若是可以,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話說出來,耳根的紅意已經爬到了臉上。
怕她再紅下去,成關公了,他轉過頭,應得幹脆,“明白。”
外麵的雨勢似乎大了一些,屋頂瓦片上傳來了動靜聲,事情已解決,沒必要再逗留,芸娘起身告辭,“裴公子還有旁的事嗎?”
裴安沒應,也跟著起身,“走吧。”
兩人這般出去,定會被抓個現形,芸娘沒動,讓他先走。
裴安到了門邊,拉開門扇,回頭見她還立在那,不由輕聲一笑,“我已經同塔廟的人打了招呼,今兒閉門,不會有人。”
適才閉門的時候他倒是沒說。
芸娘跟著他走了出來,雨勢確實大了許多,青玉見人出來了,趕緊回頭去找傘,傘拿到手裏,還未來得及撐開,抬頭見裴安手裏的油紙傘舉到了芸娘頭上,“不介意?”
橫豎也沒人能瞧見,兩人剛合謀定了親,不出意外,將來他便是自己的夫君,芸娘不好去拒絕,默默地走到了他傘底下。
雨點細細密密地落在傘麵上,大半個傘麵都罩在了她身上,她越往邊上走,傘越是靠了過來,估計他一身都淋濕了吧,她不敢再動,甚至往裏靠近了一些,兩人的距離一縮緊,胳膊上的衣料時不時擦在一起,仿佛聽到了輕微的窸窣聲,直牽動她心魂,掐住了她喉嚨,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
許是兩人都陌生,這樣的緊張感倒是同邢風在一起時,從未有過。
終於到了馬車旁,芸娘沒待他走近,提了下裙擺,正要從他傘底下鑽出去,突然被他一把握住了胳膊,拽到了傘底下,“等會兒。”
芸娘疑惑地回頭,見他又從身上取下一枚玉佩,遞給她,“既已說定,留個證物,誰也不能反悔。”
也對,她忘記了這茬。
她伸手接了過來,欲轉身,裴安再次握住了她胳膊,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放在雪白的紗麵上,目光靜靜地看著她。
她反應了過來,自己還沒給他信物,可她身上隻有邢風昨兒還給她的信物,當務之急,也隻能先留給他了,忙從腰上取了下來,遞到了他麵前,“可以嗎。”
不過一個信物,什麼都可以。
“嗯。”裴安鬆開他胳膊,接了過來。
翠綠色的一塊玉佩,極為熟悉,不用多想,很快便知在哪兒見過。
裴安心頭嗤了一聲,她倒挺節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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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匆匆上了馬車,車簾子一落,臉色徹底地紅了個透。
青玉後進來,適才見兩人的模樣,便知道成了,如今看到自家主子一臉的羞澀勁兒,愈發堅定了自己的猜想,也跟著鬆了一口氣,“主子,可出息了,金科狀元郎,國公府世子爺,臨安城內無數姑娘心中的如意郎君,被主子收服了,您這哪裏是走投無路,分明是換了一條通天大道……”
芸娘:……
平時裏她雖也做過不少出格之事,可哪裏幹過這樣的大事,心頭七上八下,也沒心思理她。
回到王家,正好飯點,心頭有事,芸娘也沒吃幾口,坐不住,便在屋裏來回踱步。
未時末,連穎便從外急急走了進來,人還在屋外,聲音先到,“主子......國公府裴夫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