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曉忠獨自待在留置室裏,心裏倒也並不怎麼著急。他知道即便勃羅特供出實情也沒有什麼大關係,一則英國人對陳其美並無好感,二則此案未有行動,巡捕房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後,也隻好不了了之。
難辦的倒是這個計劃泡湯了,下一步該怎麼辦?時間過得飛快,離規定時限隻剩下半個來月了!他不由地打了個寒噤。
正在此時,牢門打開了,一個“紅頭阿三”在門口叫道:“出來,提審!”
尚曉忠被帶到一間10來平方米的辦公室,裏麵坐著拘捕他的那個青年警官。“紅頭阿三”出去後,警官關上了門,微笑道:“先生,你現在是在和詹姆士警官打交道。”
尚曉忠點點頭:“唔。敝人姓尚,高尚的尚,名曉忠。”
詹姆士打開抽鬥,把勃羅特交出的金條和現場收繳的手槍放在桌上:“先生,這兩項物品你可以收起來了,物歸原主。”
尚曉忠覺得奇怪:這洋警察怎麼連案情都不問,一上來就還東西呢?他用疑惑的眼光望著對方。
詹姆士警官顯然看出了尚曉忠的疑慮,笑道:“尚先生,我沒有必要向你問什麼,因為你是受中國官方的重托來幹這件事的,不可能提交法庭審判。”
尚曉忠知道勃羅特將隱情和盤托出了,他既不肯定也不否定,隻是笑而不答。
詹姆士說:“陳其美在上海很有勢力,先生單槍匹馬來上海幹這件事,很有膽量,本人甚為欽佩。隻是,先生的目光不準,看錯人了,物色了勃羅特這樣一個流氓。”
“嗬嗬……”尚曉忠笑出聲來,他覺得這個警官有點反常。
接下去,詹姆士說出了令尚曉忠更覺反常的話語:“先生,此事你若讓我去辦,明後天倒也許成功了。”
“警官先生是開玩笑吧?”尚曉忠大感意外,不敢相信。
“不,不!先生,如果你有興趣,我們之間倒可以談談這項交易。”詹姆士接著說。
原來,詹姆士即將調回英國。他想臨走時,從古董販子手裏買幾件古玩字畫帶回倫敦去倒賣。
這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但詹姆士本錢不夠。為了籌足這筆錢,他這幾天寢食不安,便跑到外灘轉悠,再尋謀財之道。
這“道”還沒找來,他竟遇到勃羅特、尚曉忠在作生死格鬥,便順手牽羊把他倆帶回捕房。沒想到這倒是一條送上門的生財之道!訊問勃羅特之後,詹姆士立即向尚曉忠攤牌。
聽了詹姆士的一番話,真使尚曉忠喜出望外,當下便讓對方開了價錢。
詹姆士也不客氣,開口就是5000銀元,保證三天之內除掉陳其美。
尚曉忠覺得這價錢不算大,當場應允。他把勃羅特交出的金條留給詹姆士作為定洋,還留下一個地址給詹姆士,讓他事成之後去那裏取其餘賞金。
第二天,詹姆士就打聽到陳其美最近正在南市一家名叫“怡樂院”的妓院裏,跟一個名叫“紅麗小姐”的妓女廝混,便決定當晚即去行刺。
這天華燈初上時分,詹姆士打扮成外國水手模樣,一搖三擺地來到“怡樂院”。他先站在門口看一盞盞燈籠上寫著的妓女名字。他會說一口流利的中國話,卻故意大著舌頭問道:“你們這裏,過一夜要出什麼價錢?”
看門人忙答道:“嘿嘿,不貴,三五元、六七元、八九元都有,最好的不過20元。洋先生是飄洋過海的人,手麵闊綽,才不在乎這麼點花粉錢呢!”
詹姆士掏出一塊銀元扔給看門人作為小費,邁步就往裏走。
一個年過50的老鴇把他引進帳房間坐下,奉上煙茶,問他要點哪個檔次的姑娘。詹姆士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怕點低了檔次會惹人懷疑,便掏出10塊錢放在桌上:“我要個七八元的吧,餘下的算茶水費。”
老鴇立刻奉上一本花名冊:“這一檔的我們院裏有12位,今晚有7個已接下客人,其餘的供洋先生挑選。”
詹姆士翻開花名冊,隨意指著一張照片:“就這個吧。”
老鴇一看,奉承道:“洋先生好眼力,點了這位‘荷花仙子’!”
她叫來一個黑胖粗俗的女人,吩咐道:“你領這位洋先生去‘荷花仙子’房裏,讓她好生待客!”
詹姆士隨黑胖女人進去,那“荷花仙子”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自是殷勤接待。詹姆士頭回當刺客,目標又是上海名人,心裏自然緊張,哪裏有心思鬼混,推說還沒吃晚飯,摸出錢來讓仆人去叫了一桌酒菜,讓“荷花仙子”陪著淺酌慢飲,順便問起“紅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