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門口,回頭,亦是微笑:“再見,或者不見,一切隨緣。”然後轉出門去,留下男人舉著高腳杯呆呆地站在原地。
半夜,小區裏的燈光竟也通明著。這就是繁華都市的場景,晝夜不分,甚至夜色更是喧囂。街道上、路邊店仍是人潮如流的。腳下的高跟鞋有點不舒服,幹脆脫下來,提在手裏,赤腳踩在地麵上,有些涼。身後有車燈閃了一下,我很自然地往路邊靠了一下。那輛寶馬卻停在我的身邊,車窗打開,是查爾斯,說:“我送你回去吧。”“不用,謝謝。”說罷,我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提著鞋子鑽了進去。
二
和年輕的男人談了半夜的詩歌、搖滾、文學、藝術,嘴裏時不時吐出幾句髒話,爽快得不得了。抽了兩包中南海,嗓子有點兒不舒服。看表,問他滿意嗎,拿合同給他。看得出他還意猶未盡,隻是時間到了。我安靜地看著他,他拿出筆,用牙齒拽掉筆帽,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掏出一打錢甩在桌子上。我轉身出門,他說:“還會再見嗎?”我笑:“再見,或者不見,一切隨緣。”語氣豪爽,沒有回頭。走出門口,我立刻將鼻環卸下,不是穿洞,夾子夾得鼻子生疼。在樓下,我看見那間房間的燈關了,窗口有一枚煙火閃動。
到了家,摸黑上樓,樓道裏的燈壞了很久了,根本沒有人負責修理,物業一拖再拖。我準備拿手機照亮開門,手裏的鞋卻不小心掉了下去,隻聽一聲慘叫。一個男人的聲音,我也嚇壞了。該死的手機卻怎麼也打不亮了。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待到手電筒的光芒亮起來。一個男生站起,在我的門口,麵對著我。
“你是誰?來我家做什麼?”我怯怯地問。
“你家?我還沒問你是誰呢?這是你家嗎?我是來找關嘉峪的。”
“關嘉峪?這裏沒有關嘉峪,你找錯了吧?”
原來,他是來找這間房子的上一任房客的。除了這個他曾經來過的地址,竟然沒有其他的聯係方式。對此,我表示遺憾,並不能提供給他什麼有關的線索。他也隻是笑笑,單純得像孩子一樣。問我能不能借用一下廁所,喝一杯水,然後把行李先放在我這裏。我讓他進來,放行李,指廁所給他,然後給他倒水。看來他真是渴了,大概在這裏等過很久,一口氣喝完,背著一個隨身雙肩包往外就走。走出了門口,我叫住他,告訴他最近的賓館在哪裏。他衝我笑,牙齒潔白,說:“謝謝,姐姐。我會盡快過來拿行李的。對了,我叫曉牧,春曉的曉,放牧的牧。”
洗澡,睡覺,胃有些不舒服,拿出熱水袋敷好。想著這個叫曉牧的男孩子還真是好玩呢,然後莫名地笑了。
醒來已經漸近中午,伸個懶腰,洗漱。聽見敲門聲,去開,拿著牙刷,滿嘴的白色泡沫。看見曉牧站在門口,一臉陽光的笑容。嘴裏嘟囔出一句“你隨意”,就一頭紮進洗手間去了。待到本小姐沐浴更衣完畢,發現曉牧同學不見了,門關好了,他的行李還在原處未曾動過。真是個神出鬼沒的家夥。
從冰箱裏拿了一大瓶酸奶,喝著,打開電視,漫無目的地看,一些娛樂綜藝節目,主持人笑,我不笑。又是敲門聲,打開,還是曉牧那個家夥,我剛要問他神出鬼沒搞什麼鬼,卻發現他手裏提著一堆蔬菜還有調料。天呐!話就憋在喉嚨,睜大了眼睛看著他走進廚房。
他一把把冰涼的酸奶從我的手裏奪過,說:“這麼涼,你胃能受得了,忍著,我給你做飯吃。”
我便不說話,一臉委屈卻溫暖的表情。他推著我到沙發上坐好,要我什麼都不要管,隻等著一會兒吃飯就好。被廚房裏的香味吸引,我跑過去看,卻發現他正滿頭大汗地忙碌,嘴裏卻叼著酸奶的吸管。
三
曉牧說,他一夜都睡在我家門口,因為他這次來這裏投靠朋友過暑假,身上根本沒有多餘的錢住賓館。語氣輕描淡寫。
於是,我留下了曉牧。他並沒有感謝我,倒是調笑著說我千萬不要打他這個美少年的主意。這個孩子真是可愛呢。二十二歲,比我小六歲的年紀,還來不及懂得江湖險惡。
他收拾了簡單的行李,把自己的窩安在了客廳裏小小的鋼絲床上。每天給我做午餐,把房間收拾幹淨,有一次竟然把我的衣服洗幹淨讓我瞠目結舌不知說什麼好。他卻不以為然,笑嘻嘻地叫我,櫻櫻姐。我說,你這個暑假是來做家政的嗎?他皺了一下眉頭,認真地說,不是,我想是來認識櫻櫻姐你的。我頓時愣住了,他就笑,開玩笑呢,你當真,傻姐姐!總是被他戲弄,卻發現自己逐漸有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