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劉盈確認了環境後,發出了怪異的笑聲。
等拉車的馬完全啟動,劉盈深吸一口氣,雙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
“二舅!你常在我耳邊說我阿母不該嫁給阿父,應該給縣令做妾,好讓你在沛縣橫著走!年年都說!月月都說!每隔幾日就說!”
劉邦握著韁繩的手捏緊了。
“我和阿父離開之後,你可不要趁機逼阿母給縣令做妾!我不要回家後沒了母親!”
呂娥姁眼前一黑,靠在了呂嬃肩上。
“嗚嗚嗚!我不要成為沒母親的孩子!”
身形搖晃的呂公被苦笑的呂澤扶住。
“世上隻有阿母好,有阿母的孩子像塊寶,投進阿母的懷抱,幸福享不了!世上隻有阿母好,沒阿母的孩子像根草,離開阿母的懷抱,幸福哪裏找!”
劉盈唱起了音調古怪的歌謠,唱得聲情並茂,引人動容。
蕭何和曹參早在劉盈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相攜溜走。
雍齒本想多留一會兒看劉邦的笑話,被王陵生拖硬拽帶離了尷尬的現場。
夏侯嬰拍了拍樊噲的肩膀:“你妻子在這裏,不能走,真慘。”
說完,他在樊噲無助的神情中轉身就跑。
劉邦狠狠抽了馬屁股一鞭子,可憐的馬兒嘶鳴一聲,撒開蹄子狂奔。
劉盈收回探出的腦袋,鑽進阿父懷裏坐好。
劉邦咬牙切齒:“你是做什麼!”
劉盈壞笑:“我就是見不得外婆和呂釋之欺負我阿母。現在你我都已經跑路,呂釋之找不到人出氣,我倒要看看他和外婆接下來會做什麼!”
劉邦道:“你不擔心你阿母為難?”
劉盈哼著“世上隻有媽媽好”的曲調:“我就是要讓阿母為難。這之後,她為了避嫌,就不會再與呂釋之接觸了。”
將來阿父也不會再派呂釋之去沛縣接阿母和大父大母了。
劉盈知道阿父沒有將他的“故事”當真。
即使他所說的一些故事成真,阿父也不一定會按照他的話去做。因為大人們總是自以為是,堅信自己才正確,撞了南牆才會死心。
阿父不可能不知道呂釋之和外婆的抱怨,但他全然沒當回事,與呂釋之仍舊親密。
《史記》中劉邦當皇帝後,有人傳言審食其與呂後有私。劉邦置若罔聞,還因審食其在項羽處照顧呂後
和劉太公,而封審食其為辟陽侯;
雍齒在劉邦起兵之初背叛劉邦,讓劉邦失去了最初的起兵地豐邑。劉邦攻了三次豐邑才把老家重新打回來。後來雍齒在趙國混不下去,毫不遲疑地帶著人投奔劉邦,沒想過劉邦不會接納他。
正如盧綰謀反還留在長城邊上,想著劉邦病好了就回去請罪一樣,幾乎和劉邦熟悉的人都知道,劉邦有時候心大得沒邊,就是你要殺了他,隻要你道個歉,他都能原諒你。
所以呂釋之和外婆才那麼嘴欠。
劉盈想讓阿母駁斥呂釋之和外婆,阿母隻會訓斥他;劉盈想讓阿父為阿母撐腰,阿父卻認為芝麻點大的事何必抱怨。
“如果阿父阿母不解決問題,那我就隻能用我自己的方法來解決問題。”劉盈眯著眼睛齜牙,“到時候若是誤傷了誰,阿父阿母就隻能怨我年幼不諳世事了哦。年幼不諳世事的我能有什麼壞心思?”
劉邦十分生氣,但比起生氣,更多的是無奈。
“你真的隻有五歲嗎?”劉邦不解,“你哪裏像個五歲小孩?”
劉盈得意道:“阿父是在誇我嗎?”
劉邦頭疼:“行,就當我誇你。希望等我們回家的時候,你阿母沒有哭壞眼睛。”
劉盈雙手捂嘴偷笑:“我早提醒過阿母。阿母應該做好了我會做壞事的心理準備。”
劉邦突然就不氣了。
仔細想想,這也沒什麼好氣的。丟人的是呂釋之,又不是自己和呂娥姁。
按照常理,呂釋之這話是瞧不起劉邦。劉盈當眾揭開家醜,劉邦應該惱羞成怒。
可劉邦此人出乎常理,臉皮特厚,真不認為自己丟人。
“那就這樣吧。等我們回家,你阿母應該就消氣了。如此也好。”劉邦很快放下了此事,“在場沒有外人。我的兄弟不會亂說話,丈人和呂澤應當會安撫好此事。”
劉盈點頭:“我確認了沒有外人才唱歌。我也是要臉的。”
劉邦鬆開韁繩,捏了兒子的臉一把:“你是要臉,臉皮特別厚。”
劉盈得意大笑:“別誇了,再誇我就膨脹了。”
劉邦先歎了口氣,後也不由大笑:“不愧是我的兒子。”
父子二人笑作一團。
“沒看到呂釋之的神色,真令人惋惜。”
“嘻嘻嘻我看到了,我說給阿父聽!”
“丈人一定氣暈了。”
“他活該!我就不信他不知道外婆和呂釋之欺負我阿母!”
“丈人還是很好的,隻是不太在意這點小事。”
“你和外公都一樣,所以隻能我出場了。我隻是一個孩子,我懂什麼?我隻是擔心沒了阿母,變成一棵可憐無助的小草。嗚嗚嗚,我好可憐。”
“哈哈哈哈哈!”
劉邦和劉盈的笑聲傳得很遠很遠。
可惜馬車行駛得太快,他們離沛縣城門已經很遠很遠,不能讓身後送行的人聽到。
沛縣門口,呂娥姁哭得幾乎暈厥過去。
樊噲以此為借口,送呂娥姁回家。
呂嬃留下,陰陽怪氣道:“幸好劉太公身體抱恙未能來,姊夫的其他兄弟都在照顧劉太公。否則他們聽盈兒哭訴即將沒了阿母,不知道會如何心疼。”
說完,她不等娘家人反應,提著裙角跑了。
呂嬃的脾氣一向很大,不像呂娥姁那樣顧著娘家人,沒少和兄長吵架。
不提呂家人如何尷尬,隻說呂娥姁被樊噲送回家後,她一關上門,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剛剛她還似乎哭得幾乎暈厥,結果臉上因送別劉盈而流下的淚水都快幹透了。
“我怎麼會笑呢。”呂娥姁有些不好意思。
這時候她不應該笑,應該惶恐不安啊,但嘴角就是壓不下去。
呂娥姁拍了拍臉,羞愧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