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目覺得憋得慌,他把被子往下拉了拉,探出頭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病房裏黑漆漆的,大雨瓢潑的夜晚,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沒有什麼月光,隻有在閃電劃過天際時,他才能借著那一抹迅速消失的藍光找到木樺的位置——在另一張病床上,他側臥著身體,眼睛注視著病房的門。
在這個夜晚,他們兩個人已經變成了兩支長箭,而這間病房就是那拉成滿月的硬弓,他們正時刻準備著,以最快的速度,離弦出發!
“哎,你覺得他會來醫院?”張目小聲問木樺。
“是的,肯定會來!”木樺輕輕地回答。
“他難道不知道這裏已經布滿了警察?”張目的聲音小到不能再小。
“當然知道!”
“那他不是來送死嗎?”張目咂了咂嘴。
“我覺得他壓根就沒想活下去!”
“如果是這樣,他幹嗎把事情做得這樣縝密,搞得我們現在都抓不到真憑實據!”
“那不過是在拖延時間。”
“說真的,木樺,我總是覺得這事情有些怪。他為什麼用那麼笨拙的手段殺死陳婉呢?那有可能不成功的啊,隻要陳婉家的左右鄰居聞到了煤氣味,一報警,就前功盡棄了啊。這種殺人方法太蹩腳了,完全不像後來這麼天才!”
“我也不明白,所以今晚必須抓住他問個清楚。抓活的!”
“今晚?你確定。”張目問。
“天氣預報說,這場雨很可能是今年最後一場。他所愛的人就是死於大雨夜,你覺得他會放棄今天嗎?等到明年春天再下手?他活著其實就是一種煎熬!”
張目幽幽地歎了口氣說:“唉!莊寧說自己是傀儡,曾黎也說自己是傀儡,其實這陳狄又何嚐不是呢?他現在就好像是死神的傀儡,說實話,我覺得其實他挺可憐的……”
“誰又不是呢?也許我們也是傀儡,是各種情感的傀儡!”木樺若有所思地回了一句,病房裏又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殺人放火!”過了半晌張目又沒正行兒起來。
“快!快!血漿,氧氣!”突然,樓下走廊裏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喊聲。
“怎麼了?”張目警覺地問。
“應該是有急救病人吧!”木樺歎了口氣說,“是不是又要死人了?”
“我們要不要出去看看?萬一是他……”張目突然建議道。
木樺有些拿不定主意,過了大概足足十秒,他才肯定地說:“好吧!我下去,你繼續蹲守!”說完他一骨碌坐起身,輕輕地下床,一閃身出了病房。
此時,三樓的走廊裏一片寂靜,一樓的嘈雜並沒有影響到這裏,一切都仿佛進入了夢鄉。然而,就在這安詳的寂靜中,卻隱藏著各種可能,比如兩隊緊張的警察,比如木樺預料中的對決。
在路過左丘明所在的重症監護室時,木樺特意湊到門玻璃上往裏掃了一眼。裏麵的燈亮著,曾黎趴在左丘明的病床邊睡著了。
看樣子,一切正常。木樺稍稍鬆了一口氣,轉身來到樓梯口,迅速朝一樓跑了下去。
與三樓的昏暗沉寂不同,一樓燈火通明,已經亂成了一團,幾名護士手忙腳亂地推來了兩輛擔架車。
“怎麼了?”他大聲問。
“車禍,兩個重傷!”一個護士一邊回答,一邊又急匆匆地跑進了急救室。
木樺鬆了一口氣,並不是陳狄傷人,是車禍。他順著急救室敞開的門向裏看去,隻見四五個大夫正在緊張地忙碌著。屋子裏充滿了血腥氣,傷者的左胸處依然冒著鮮血。
“準備手術。”一個大夫朝護士喊著。
“來不及了,就在這裏做!”另一個大夫一邊拿起剪刀,剪掉傷者的上衣,一邊喊著,“把所有值班的大夫都叫來!快去!”
一個護士喊道:“所有的大夫都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