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槍響。有人喊:“不好了!”
胡軍亂作一團,開始向南潰退。
柳軍長坐在吉普車上,舉著手槍拚命地喊:“站住!給我站住!”他朝天放了一槍。人們誤認為追兵來了。胡亂地開起火來,頓時槍聲大作。胡軍像退潮的水一般向南敗逃。人撞人,馬踏馬,爭相逃命,死傷無數。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突然的變化呢?原來,8月23日,陳謝大軍兩個縱隊和一個軍八萬餘人,開始由晉南強渡黃河,進入豫西。
“陳謝大軍渡河之後,兵分兩路,東麵威脅洛陽,西邊直逼潼關。”李參謀望了望大家,隻見人們喜笑顏開。他說,“胡宗南眼看老巢西安難保,立刻下令……”
“逃!向南逃!”小羅接上去說,全場大笑不止。
陳賡大軍——插入蔣介石心髒的第二把刀,飛出去了!
8月27日,毛主席以中央軍委名義打電報給陳賡、謝富治,告訴他們:陝北胡宗南大軍開始南退,我軍正跟蹤追殲。蘭州以東、長城以南、平漢以西、漢水以北廣大地區,主動權業已轉入我手,望你們放手發展。
就在這一天,正當人們想象著陳賡率領大軍騎著戰馬飛奔向前的時候,又從南方飛來一份急電:劉鄧大軍於8月26日渡過淮河,8月27日勝利到達大別山區!
勝利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個。人人眉飛色舞,處處笑聲不斷。這時,毛主席卻格外地鎮靜,密切注視著敵人的動向,尤其擔心劉鄧能不能在大別山站住腳跟。8月30日,毛主席打電報給陳毅、粟裕,指出膠東有譚震林、許世友、黎玉等同誌指揮,要他們把注意力集中在隴海路南北,這是目前關係到全局的中心環節。現在,蔣介石親自指揮耿震、羅廣文、張軫、王敬久等各部,向劉鄧壓迫甚緊,劉鄧有不能在大別山立腳之勢,務望你們立即渡河,並以全力貫注配合劉鄧。同一天,毛主席又打電報給陳賡、謝富治,指出洛陽附近為敵所必爭,不應該用主力攻打,西麵敵人空虛,攻取則比較容易,故應立即調頭西向,以全力搶占陝縣至盧氏一線,鉗製洛陽之敵,避開強固設防據點,來打敵之弱點,在運動中殲滅敵人。
9月2日,蔣介石得知陳毅、粟裕大軍要南渡黃河,中午電令邱清泉集中所有汽車,運送一個旅到息家渡口,以阻止我軍南渡。在此緊急情況下,陳毅、粟裕下令,南下大軍比原定時間提前一天,於2日晚開始渡黃河。陳毅將軍在指揮員會議上,情緒激昂地說:“一夫拚命,萬夫莫當。同誌們,現在是拚命的時候了!”
陳毅、粟裕率領八個縱隊、18萬大軍,在粉碎敵人對山東的重點進攻之後,以排山倒海之勢南渡黃河。敵人的炮火再怎樣猛烈,也阻擋不了我軍的淩厲攻勢。
陳毅將軍站在船頭,一發發炮彈在河上開花。水柱衝天,如雨紛飛。陳毅用手抹去臉上的水,仰天大笑:“哈哈,真道是:‘黃河之水天上來’嘛!”
9月12日,新華社發表社論《人民解放軍大舉反攻》。社論說:經過一年又兩個月的內線作戰,大量殲滅敵人之後,人民解放軍大舉反攻了!打倒蔣介石才有和平,打倒蔣介石才有飯吃,打倒蔣介石才有民主,打倒蔣介石才有獨立,已經是中國人民的常識了。社論最後號召:“把解放的旗幟插遍全中國!”
聽到這樣的聲音,人民歡欣鼓舞,敵人卻膽戰心驚。
深秋的南京,一片淒涼景色。午夜,一輛吉普車駛過枯黃的落葉,在國防部門前停下,柳軍長、郭師長從車上下來,懷著沉重的心情走進大樓。
作戰室會議廳空蕩蕩的,隻有兩三個人坐在角落裏。柳軍長坐下之後,閉起一隻眼睛,回想起胡宗南在西安下馬陵流著淚對他說:“請代我向校長請罪……”將官們紛紛到來,會議廳人聲嘈雜,各種議論傳入柳軍長耳內:“8月因山東屢遭失利,陳誠參謀總長下野。這回該撤誰的職呢?”“記得吧,3月初胡宗南在這裏立下了軍令狀。如今陝北戰地一敗塗地,看如何對他實行軍法製裁吧。”“東北共軍夏季攻勢吃掉我八萬,秋季攻勢又吃掉我七萬。”“關外就算了,最危險的是大別山呀!”“不怕劉鄧南下,就怕共軍生根啊!”
突然間,全場起立。蔣介石臉色陰沉地走進會議廳。進攻延安之前他那副得意揚揚的神氣,沒有了。大廳裏,隻聽見他的皮鞋,咯吱咯吱地響。他用嚴厲的目光掃視全場,慢聲說:“請坐吧。”
人們坐下了,又像3月初那樣,目光一齊射向蔣介石身邊空著的那個位置。蔣介石看出了這一點,馬上解釋道:“宗南因操勞過度,病倒了。”
柳軍長站起身:“胡先生要我代他向蔣主席請罪。”
惶恐不安的郭師長,深深地把頭埋下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蔣介石說著,打了個手勢,讓柳軍長坐下。
柳軍長坐定之後,斜眼望著身旁的郭師長。郭師長如釋重負,悄悄地用手絹揩著頭上的汗。一個個將官臉上,卻現出了憤懣之情。
蔣介石避開陝北戰爭不談,對其他將官大加斥責。他說:“劉鄧為什麼能進大別山?陳毅為何到了魯西南?陳賡在豫西怎麼會入無人之境?東北暫且不談,眼看要被我趕下大海的膠東共軍竟然也向我發動了進攻。在河北清風店,我第三軍軍長羅勵戎、副軍長楊光鈺被俘,損失一萬三。現在,石家莊又危在旦夕。這一切,難道還不值得我們反省麼?在我黨命運處於生死存亡之秋,對那些消極懈怠、玩忽職守的人,必須嚴加追究,概不寬容!”
蔣介石大發雷霆之後,要大家就當前戰局和部署發表意見。可是,全場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敢講話。已經夜深了,長江上的汽笛,聲震長空,撕人肺腑。蔣介石氣得站起身來,用手杖敲著地板:“侍衛長!這個……這個汽笛……”侍衛長奔出會議廳,走到院子裏,望著長江上空的滿天星鬥,聽著滾滾而過的汽笛,長歎一聲,似乎在說:我又有什麼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