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眼線女孩又多了一樣特征,耳朵長著形狀像小逗號的粉色胎記,鑲在幾近透明的軟骨頭組織裏,像無意間被困在琥珀裏的小小蝌蚪,很可愛。
可愛,纏綿。
列車繞著科拉港。
很多乘客在科拉港末端站台下車,那三位老人也在這站下車,之前一直和藍色眼線女孩比劃的老人似乎還不死心,嘀咕幾句後朝女孩伸出手,老人似乎想通過握手表達什麼,但女孩一動也不動。
最終,老人在朋友催促下一臉無奈離開。
有點傲慢呢,也對,隨隨便便就把價值五十萬盧布的戒指送給孩子,的確有傲慢的資本,顧瀾生心裏嘮叨。
列車門關上,科拉港擦著列車尾巴遠去,伴隨列車往高地,變成一座逐漸下沉的城市。
過了科拉港就意味著,列車即將抵達終點。
藍色眼線女孩坐回她之前的座位,而顧瀾生則坐上之前方頭巾婦女的座位,挨著他坐著的是一位穿馬甲的大娘。
馬甲大娘很胖,而且還是南瓜身形,這導致於三人座位有些擁擠,顧瀾生盡量讓自己的肩線和女孩保持在三公分左右,也極力克製住,目光不再往女孩的方向。
那隻是一個家裏有點錢自認為長得還可以,不屑於周遭的傲慢女孩,這類女孩他見得多。
除了列車行駛的噪音,車廂就隻剩下那位酒鬼的打呼聲。
倒數第二站。
女孩從座位站了起來,用描著藍色眼線的眼眸淡淡看了一眼周遭,姿態可以說高雅的如下凡的仙子在即將回到天上時才懶懶看了一眼人世間;也可以說是一名精神病患者在偶爾清醒的情況下打量了自身生活的環境。
最後,視線落在顧瀾生臉上,很淡的一眼。
雪白的裙擺在地板上拖行著,下了一個小台階,站在車門口。
列車門緩緩打開,科拉港的長風卷起女孩的長發,一張臉如數展露在墨藍色天光下,白得讓人看著心裏忍不住懷疑,女孩長期處於暗無天日的環境裏。
一個地下城堡?一座長期封閉醫院?
沒有來由,顧瀾生別開臉。
這一站又下了不少人。
列車門再次關閉。
車廂就隻剩下他、馬甲大娘和醉漢。
在列車啟動之前,顧瀾生眼睛還是忍不住朝著一個方向,那件印有“列寧號”破冰船的夾克衫混在幾十名下車的乘客中,正往著列車行駛的相反方向。
風很大,長長的發在風中如一縷黑色布幕,被掀往空中,也就幾個眨眼之間,長發和那件夾克衫就被摩爾曼斯克的極夜吞沒。
藍色眼線女孩不見了。
那件夾克衫可是她從男友家裏帶走?又或者是男友在清晨時落在她家裏?那掛在眼角的藍色眼淚所為為何;無名指上的戒指對於她來說又象征著什麼;又為什麼會把它隨隨便便交到一個孩子手上?
濃濃的疲憊感襲來,顧瀾生閉上眼睛,手掌心貼在座位板上。
終於,列車抵達了終點,馬甲大娘第一個站起來,從車廂一側傳來的打呼聲就可以猜到醉漢壓根不知道列車已經抵達終點。
顧瀾生懶懶睜開眼睛,果然那位還在呼呼大睡,長馬甲大娘已經站在車門前,一副一旦車門打開就用她的南瓜身形往前衝的樣子。
還有十幾秒時間車門才會打開,這十幾秒時間應該足夠他看清被壓在手掌的是什麼東西了。
移開手掌,被壓在手掌的是一張照片。
照片裏有五個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張全家福。
爸爸媽媽姐姐弟弟四人按田字格站位,爸爸麵前是弟弟,媽媽麵前是姐姐,而第五個人挨著媽媽姐姐這邊,從這個站位看,這第五個人應該是媽媽這邊的人。
照片背景是大片的葡萄園,初夏時節,葡萄架上滿目青綠,青綠銜接著蔚藍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