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早上吃過早飯,等柳香洗涮好了,三人一起來到後花園的空地上,這後花園依水而建,麵積極大。阮柳二人看到昨日孟蠡劍氣波及的地方,樹木上都有小孔穿過,心內折服。孟蠡遠遠地站著,看兩人修習內功,指點錯誤的地方,不一時,練功已畢。三人談一些各門派的功夫,阮香說道:“聽說現在江湖上武功最高的是峨嵋派,掌門是了凡師太,我的表妹從小跟她學藝,不知什麼時候回來呢”,柳香說道:“那個小蕊兒,從小就想當女俠,這會子說不定在行俠仗義呢。師兄,忘了帶茶來,現在有點口渴了,我也累了,麻煩你去倒點茶來。”,孟蠡想不到要幫這個忙,昨日已答應人家的,心裏雖不太樂意還是去了,不多時帶了小茶幾、兩個蒲團墊子、茶壺和兩隻玉做的、阮柳二人平時用的茶杯來,交給柳香說:“你們喝吧,我到那邊看看這花園有些什麼,這麼大”柳香接過,說道:“想不到還這麼細心呢,怪不得長得跟姑娘似的。”孟蠡的臉騰地脹得通紅,看著兩個女孩子成熟的豐滿,再看自己身體瘦弱、白嫩得有些妖氣,個子也不高大威武,隻比她們略高些,不由得自慚形穢起來,想到:“女孩子原就是為強壯的男人生的,不然為什麼要分男女呢?”,於是接著她的話往下說,勉強笑著:“生來的,沒辦法,我也想變個大男人呢,省得討人嫌!”說完,轉身逃也似的走了。這邊柳香聽他的話有些自卑,似是被自己的話傷了自尊,便後悔起來,又有些生氣,心想沒見過這麼小心眼的。
孟蠡來到河邊,想起剛才,淚水在眶裏打轉,那邊的樹林是我前日來的地方,那裏有我的悲哀,這邊是見阮香、仙女的地方,不敢作癡心妄想,如今,我昨天晚上還迷戀的人也如這河水,它自顧自地流淌,多少年如此,今天也如此!清風明月,與你這熱血的人兒何幹?想到這裏,孟蠡不由得想起在京城時,那個人、那個女孩子、嫦娥一樣的姑娘唱過的歌,跟著唱起來,開始時還隻在心中唱,接著輕聲,最後抑製不住仰天長嘯,那歌聲有歡快的行樂,有等待的憂傷,間雜著狂野的笑聲,更有呢喃的風情。孟蠡的嗓音時而溫柔亮麗如女兒,時而粗獷渾厚如猛士,純正綿長如流水鬆風,加上充沛的內勁,直傳至花園深處,四方空間。歌聲止歇,孟蠡平靜離去。
中飯時,大家默默無言,隻有師娘不時挾菜,阮員外說些外麵的事,孟蠡隻沒聽到。柳香不時拿眼瞅著,阮香在回味花園裏的歌聲,孟蠡總不抬頭。吃完了,總算抬起頭來,看到的是二香猜疑的目光,若無其事,扭轉頭去。孟蠡對師叔說道:“師叔,兩個師妹的功夫都上了正路了,我也沒什麼教的,想跟您老出去見識見識。”,師叔見他今日吃飯時心不在焉,本有些生氣,說道:“原來她們走的是歪路嗎?是我教的不好。再說我還沒老呢!”孟蠡噎住,老人家轉了口氣,平和地說:“你才來兩天,先熟悉熟悉家裏嗎,家裏的事也幫著做做,柳香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再說了,在家裏不好嗎?外麵是什麼世道?名名利利,坑蒙拐騙,俗不可耐,不是為了生計,我才不願出去呢,在家喝茶下棋,養花灑水,安靜練功,不好嗎?你在武當山不也過的這種生活嗎?人生在世,重在內心修養,淡泊名利,處濁獨清,你以為在外麵做事就是做事,在家閑著是荒廢青春嗎?好好在家呆著,看書做家務,練練武功,一點一滴才是生活,不要好高鶩遠,過個一年半載,等香兒十七了,我自會帶你們出去曆練,隻求苟全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不過是應付俗世罷了。”見孟蠡不吭聲,師母說道:“好了,這是你的想法,年輕人誰耐得住寂寞?”,“先養好心性,做到有浩然正氣再說。”,孟蠡說道:“師叔教訓的是,侄兒改過。”
下午,孟蠡一個人在自己的屋裏,想師叔的心性,原本和自己差不多,隻是你有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涓涓隔著秋水,我和他們處在一起,哪能像一個人心如止水?吾養吾浩然正氣,唉!隻當她們是魔障,先練練我的火眼金睛吧。這時柳香來了,來拿髒衣服及疊被褥。她把嫩生生的雙臂露出來,挽著袖兒,才洗過碗,麵容淡淡有些幽怨,青絲略鬆亂,似愧似怕低聲說:“師兄,把髒衣服給我吧,你不會洗的。”,孟蠡把衣服給她,看到床上亂糟糟的,忙整理起來,可惜床褥整來整去就是不齊,孟蠡前後左右忙來忙去沒得結果,旁邊柳香抿嘴笑得臉紅起來,酥胸亂顫。忍不住走過去幫他,挨著他手臂碰了一下,孟蠡一驚,柳香的體香撲鼻而來,轉過頭正對著俏臉,香唇吐出的氣息熱哄哄的在自己臉上。孟蠡的臉紅起來,身上出汗,耳邊嗡嗡直響,想抱她又不敢。柳香看他那樣,知是動情,自己也興奮起來,呸,一口氣輕吐在他臉上,用手上挽起散下的頭發,嬌笑道:“呆子,讓開,我來吧”,孟蠡忙站開,看她在麵前理床鋪,忍不住手伸上去一捏,柳香疼得立時轉過身來,脹赤了臉,罵道:“你作死啊,動手動腳”,孟蠡這才反應過來,立馬又嚇得不知所措,大腦一片空白。柳香見他昏暈,一把把他推開,拿著衣服跑了。
晚飯時節,師叔和師娘吃喜酒去了,孟蠡還在蒙頭大睡,柳香借口洗衣服作飯累了,上樓歇去了。阮香沒法,隻得隔牆喊孟蠡吃飯,孟蠡說肚子不餓不吃了。阮香隻好一人吃了飯,洗了碗上樓。
樓上,阮香見柳香斜躺在床上,上前摸她的額頭問道:“姐,好點了嗎,我給你盛飯去?”,柳香坐起身來,笑道:“沒事,我這就下去吃。”阮香見她麵帶羞色,調笑道:“害相思呢吧”,柳香便把她嘴一擰,強笑道:“想誰呢?”“那個師兄唄!”,柳香說道:“那個木頭!給你吧!”屁股上隱隱作痛。阮香笑道:“人家看上的是你,就是木頭在你麵前也害羞,你看人家不好意思過來吃飯了吧?”。“是怕見你吧,見了你就出汗頭暈。”柳香這樣說著,心裏卻想著那人在自己麵前發癡的樣子,這會子怕是擔驚受怕不敢見人了。一喜一憂一惱,喜的是他為自己著迷,憂的是以後見麵不知怎麼處,惱的是自己當時那麼絕情,他臉皮薄,怕是斷了他的想念。可是他也太猴急了。才認識三天呢!阮香見她想著心思,推了她一把,“別發呆了,吃飯了。”。柳香下樓來,果然孟蠡沒來,於是匆匆吃了點飯,洗涮後整理內外,直等到師叔師娘回來,問過寒暖,才上樓休息。
(四)
孟蠡昏昏沉沉睡了一夜,醒來時天色還早,睡不著了,肚子裏空空如也,身子卻懶得動。想起昨日情景,妄情輕薄,心裏麵暗自嘲笑:論姿色她固然美豔,萬裏挑一,但前有嫦娥,後有瑤姬,高出一截,自已從沒想碰過,見了她,我怎麼就忘乎所以了呢?想起她的體貼關心,找到了答案,是一個難得的愛人。我是情難自已,隻怪上天,生出這個可人兒來。隻是那一刹那,怕成永遠的回憶,她可能對我有情,但卻難忍這下流。流水落花春去也,今後怎麼辦?孟蠡茫然。
吃早飯了,孟蠡不能不去,索性丟開一切,來了。柳香在呢,看了他一眼,沒表情,阮香也在呢,禮貌一笑,依舊迷死人。師叔師娘也在,高高興興。一切像沒發生,但在孟蠡心裏有著永遠的痛:我對不起柳香。孟蠡低頭慢慢吃著,怕任何的風吹草動,好不容易吃完了,師娘說道:“孟蠡,你兩個師妹練得怎麼樣了?”“啊?”,孟蠡楞了一下神,想起來,“師娘,她們進步很快,現在已有小成了。”“我和你師叔今天上午沒事,一起去看看她們學得怎麼樣。”
來到後花園的空地,孟蠡有些緊張,不知會不會露餡,柳香先來,露齒一笑,羞豔動人,把師叔教的演練一遍,因為這兩天修習內功,手眼身法不可同日而語,雖是同樣的招式,力度、招法、理解已漸精深。再看阮香,功力超出一大截,原是練武奇才。兩位長輩喜笑顏開,點頭稱好,“香兒的武功現在怕是要超過我呢。”師叔感慨道。柳香撅嘴撒嬌道:“人家的武功不好嗎?”眼睛瞟著孟蠡。師叔開懷一笑:“當然好了,趕上我了,你事情多,不像香兒有的是功夫。”孟蠡的心落下來。師叔說道:“孟蠡教的不錯,嗯,有其徒必有其師,孟蠡,你也演一遍,讓我也見識見識。”,阮柳二人有些擔憂,待要說什麼,孟蠡已開口了:“好,請師叔指點。”,這上麵的事當然難不倒孟蠡,上前接過柳香的劍,隻見他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武當劍法,感覺卻截然不同,不但是招法妙道毫巔,把精妙處演繹到極限,勁力速度也到了極限,更有說不出的感覺,那感覺帶點憂傷,又有些快樂,似無情又有情,如煙花,如海濤,如夢幻,如回憶。那就是孟蠡的情感,他心中的歉疚、愛戀、以及得不到的歎息。所有的人都呆住了,除了孟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