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七月二十五日,對皇帝和臣工來說是平淡無奇的一天;對欣然來說卻又是一個意義非凡的日子:
在這一天,吏部遵旨議覆了由王安石創造的、在雍正朝才真正全麵推廣、之後一直沿用至民國的保甲法。(注1)
欣然邊聽著明間裏官員的陳述,邊回憶起家鄉那部早期著名的諧劇《抓壯丁》:嗬嗬,無比搞笑的王保長啊。。。
轉眼已是八月,接連幾天陰雨,讓向來畏暑的皇帝好受不少;也讓擔心他為了祭孔,必須回宮而受熱的欣然放下心來。
初六日,皇帝到恩佑寺行禮後回了宮,並為祭孔齋戒兩日;欣然乖巧地呆在自己的住處,沒到養心殿去“攪擾”某人“精白一誠,思所祭之神”。
初八日午後,皇帝祭孔回宮。欣然這才知道,某人在曆代君王中的又一首創
:祭孔新規矩“獻帛進酒跪獻”,就是在今天立下的——哈哈,又見證了一把曆史啊!(注2)
初十日那天,是皇帝近段時間最忙碌的一天:一大早到壽皇殿行禮;接著到文華殿與講筵官、內閣等研習經筵,過後賜宴;宴後至乾清宮聽政;最後,馬不停蹄趕回了圓明園。(注3)
盡管回到了如世外桃源般美麗的園子裏,可欣然卻並沒像以往那樣頓感輕鬆愉快;因為她記得很清楚:
允禟會在這個月的二十多號,死在保定禁所;允禩也會於九月上旬死去。
她無法確定皇帝是何時接到奏報的,更無法想象他的反應會是怎樣;不由得回憶起六、七月間的往事。。。
那是六月二十七晚間,欣然正小心翼翼地用扇子把冰塊散發的涼氣扇向皇帝,他突然將手中的奏折重重地往禦案上一放,歎道:
“誒!這可不是胡鬧嗎?!”
欣然滿臉疑惑地望向他,卻乖巧地不發一言;他回望著她,終於忍不住說道:
“賽思黑被圈禁在保定,你是知道的吧?李紱在密折裏說,對賽思黑‘一切俱照牢獄囚犯’!這可如何使得!雖說他已被黜了宗室,可終究是聖祖皇考的骨血。。。”
默了一會兒,自言自語般道:
“必定是那莽撞粗陋的楚仲出的瘋主意!”
說著,提起朱筆在折子上龍飛鳳舞地寫了起來;(注4)寫罷將朱筆放下,輕輕將欣然拉進懷中,默默地擁著她,久久地不語。。。
欣然依在他懷裏,心頭又是疼憐、又是喟歎:
這個背負了幾百年“疑似殺弟”的“殘刻”之名的帝王啊,有誰會把你當做一個有血有肉、真性真情、會傷心、有感情、真實的人來看待?!
有誰會真正嚐試從你的角度出發去思考問題?!又有誰會以心換心,去體會你心中的諸般猶豫、躊躇的矛盾心情?!
心中的愛憐、疼惜越發的無法自抑,欣然無比柔情地、第二次主動吻上了他緊抿的雙唇。。。
幾天以後,皇帝再次破天荒地跟欣然談起此事——
“你看這李紱!總歸還想揣摩希旨!先前就在折子裏頭辯解他沒說過對賽思黑‘便宜行事’的話,今兒這折子裏頭又辯;顯是又來試探朕!”
“前頭朕就在折子裏告訴他,此等大事,萬萬不可懸揣而行;今日索性明白告訴他:朕可不想讓人覺得,朕是在假大臣之手除掉賽思黑!”
說著激動起來,抓起折子,指點著上麵的字句,惱怒地道:
“你瞧瞧,上一折朕就有旨說,不可照牢獄囚犯般待賽思黑;他卻還在這折子裏說賽思黑‘與牢獄重囚無異’!如此反複試探,難道覺得朕是那等滅絕倫常之人嗎?!簡直混賬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