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欣然完全沒想到的是,弘時的死,竟然成為了她與福慧之間陷入僵局的關係的轉機。
弘時事出的第三天晚間,皇帝略帶躊躇地對欣然道:
“十五那日,朕打算讓所有宮眷、皇子並家眷,誠親王、恒親王、莊親王、果郡王、(注1)怡王並家眷,一同進園子來賞月;朕不想把你一人落下,隻是。。。你不能與宮眷們同座。。。會不會很委屈?”
欣然聽了他的話,心中感慨:
他終究是受到弘時之死的觸動,還是忍不住流露出內心深處對親情的渴望——近300年來,一直有很多人認定他不懂親情、冷酷嚴刻,實在是在妖魔化他啊!
他不過是因為特殊的生活環境和經曆、閱曆,至高無上的權力地位、以及由此而產生的巨大壓力與責任感,再加之獨特的個性特質,造就了他總是力求做到“至公至正、賞罰嚴明”;總是隨時把“皇帝”這個身份和責任感放在第一位;總是力求將兒女私情與工作完全分開、不帶入到工作中去,隻會最大限度地保證隱私度。。。
而300年的代溝,使他始終不可能了解自己對所謂位分尊卑的真實看法、始終對自己有“嬪妃之實”卻無“嬪妃之尊”心懷歉疚。。。
欣然心中思緒萬千,麵上卻隻溫柔一笑,輕輕道:
“請皇上放心,我一心隻求能常常侍奉於您的身邊;別的都不會在意——倒是姐姐妹妹們若是知道了實情,怕不會羨慕死了我?!”
皇帝讓她故意誇張的語氣逗得忍俊不禁,“哧”的一聲樂道:
“好你個古靈精怪的小妮子!嘴裏頭也沒個忌諱的!這‘死’啊‘活’的能隨便往自己身上說的嗎?這世上怕再找不著第二個如你這般心寬的女子了!”
一麵說,一麵將她拉進懷裏,輕撫著她的長發,沉吟著又道:
“明日,朕會傳福慧來與朕一起用膳;膳畢朕留他一人單獨與你說說話,你開解開解他如何?”
欣然一聽這話,真真是又意外、又驚喜,心中更是疼惜:
這個習慣於以“鐵漢”“鐵皇帝”麵目示人的男人啊,內心深處的柔軟和溫情被他自己層層疊疊、厚厚地包裹起來;仿佛那是什麼羞於見人的東西似的被他拚命掩藏;唯有在被無比鋒利地觸碰到之後,滴出血來才會有機會讓人知道,原來他也有如此脆弱的部分!——這樣看來,這皇家的日子可真不是人過的啊!
欣然邊想著,邊口中忙著謝恩道:“皇上——謝皇上恩典!”一邊還欲起身叩謝,被皇帝手上緊了緊止住道:
“倒是朕該謝你才是——原指著福慧的額娘出身書香世家,人明理曉事、又通琴棋書畫;福慧天資實在是幾個皇子中最高的,有她親自教養著必是好的;隻是。。。不曾想她年紀輕輕就。。。”
說到此處,喉嚨一緊的聲音已是讓欣然聽得清清楚楚;他輕輕咳了一聲,略頓了一頓,掩了過去;又接道:
“讓皇後一直帶著福慧,就是想著他母族凋零、由皇後撫養,也有個‘子憑母貴’的說法。。。隻是鳳兮這人——性子倒是淳直忠厚,就是書讀得忒少了些兒,心眼兒也嫌粗了些兒,離那七竅玲瓏心差了十萬八千裏;朕總是怕把福慧這塊好材料給耽誤了;”
“瞧著你跟福慧倒很是投緣——除了婉兒,沒見他跟哪個女子如此親熱過;要說按宮裏頭的規矩,你便是受了封,以貴人的位份也算不得一宮之主,可朕一直尋思著你能盡快替朕添個子嗣,便可晉為嬪、再晉為妃;到時候隨便找個什麼由頭,就讓福慧也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