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轉瞬之間已是冬初。夏末已從當初的戰戰兢兢變得駕輕就熟,能自如處理各種事務,能輕易分辨輕重緩急,在總經理助理這個崗位上,她做得十分出色。銷售部每個員工都為她的巨大進步感到驚奇,肖克傑更是在不同場合都公開讚揚她。
夏末不但沒被這些讚譽衝昏頭腦,相反,她絲毫不敢懈怠,休息之外的時間都撲在工作上。甚至,她比剛來長通時更沉默,除了工作上的交流,她鮮少與同事們聊天,也盡量避免與肖克傑多接觸。隻是,她沒有料到,那些傳言不但沒有因為她的低調而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她的少言寡語讓外人看來隻是刻意掩飾。
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裏,她與卓肖然每個月都有見麵機會,在每一個月度例會上,她和他都麵對麵坐著。他一直對她視而不見,所以,她心裏不再忐忑。她想,也許他並不想知道她為什麼會來長通工作,先前她的擔憂都是多餘的,她並不需要因為這件事感到愧疚。所以,再見到他時,她心裏不再慌張,有時候,甚至也能像見到其他副總時一樣打個招呼。她發現,她終於做到了坦然麵對,換言之,她過了自己心裏的那道坎。
“夏末。”遠遠地就發現她發著呆,肖克傑有些奇怪,“怎麼心不在焉的?沒事吧?!”
一驚回神的夏末右手肘無意中摁在電腦鍵盤上,剛修改好的文稿中的數字5變成了8,而這些,她並沒有察覺,她隻顧著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了,“沒事。”
知道她並未說實話,肖克傑又不好追問,無奈的他皺了下眉,“沒事就好。夏末,最近瘦了不少,有事千萬別一個人扛,多一個人總多一份力量。”
“真的沒事。”夏末點了打印後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精致的包裹,“這是克明給伯母買的披風,你拿回去吧。”
肖克傑接過去,翻來覆去打量好一陣子包裝紙,克明雖然心細,但一看這就是女孩子的手筆,他心知是夏末的傑作,“有心了。”
夏末沒聽見般直接忽略,把打印好的文稿遞過去,“這是月總結,你再看看,有哪裏不合適及時告訴我,會前還來得及修改。”
“你做事我放心,不用再改了,肯定沒事。”肖克傑朝夏末晃晃手中的包裹,“與其在包裝上下工夫,不如直接在我媽身上下工夫。夏末,克明是我媽的心尖尖,愛屋及烏,她會喜歡你的。”
這個問題夏末已向肖克傑解釋過無數遍,可他仍固執地誤會她和肖克明的關係,現在的她已懶得再去辯解,他每每說起這些她都會選擇忽略,因而,她仍是沒有聽見般,懶懶坐回位置上後提醒他,“你桌上有份加急文件,需要盡快做出處理。”
肖克傑嘴角彎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夏末,你以前是不是在克明麵前經常跩?”
聞聽此言夏末怔了怔,變相趕人算是跩嗎?如果算是,她在肖克明麵前確實是經常跩。
肖克傑把夏末的不回答理解為默認,於是,他臉上的笑容變大,眉梢眼角全是掩飾不住的揶揄,也許,他壓根就沒想掩飾,“沒有哪個女人能像你一樣,跩得如此坦然自若、如此理所當然。不過,你知道嗎?恰恰是這樣,你跩的樣子也和別人不一樣,怎麼說呢?唔,就是特別有味道。”
聽到這種論調,夏末哭笑不得,“你有受虐癖好吧!克明可沒有。”
肖克傑又揚一揚手中的包裹,“希望下次你能親手送給她。我等會打電話教育教育克明那小子,榆木疙瘩嘛!這點事都想不明白,我拿回家的與女朋友送的能一樣嘛。”
肖克明這麼做自然有這麼做的理由,夏末壓根不理肖克傑,繼續裝聾賣啞。見她如此鎮定,走開幾步的肖克傑又退回來,“你,還沒有被克明感動?”
夏末臉上看著十分沉靜,心裏卻很是尷尬。自從肖克明挑明對她的愛慕後,她一直小心翼翼守著這份友誼,不敢說過於關心他的話,不敢做會讓他誤會的事,不想讓這份友誼變質。還好,肖克明明白她的苦心,沒有讓她為難,她很慶幸沒有失去這個朋友。她不想和肖克傑討論這個話題,可也不想任由肖克傑誤導別人,“我覺得,愛情不應該是誰被誰感動。愛與被愛沒有任何理由,而感動是一種理由。”
肖克傑雖然理解不了夏末這種“歪論”,但也不否認她的說法。關於愛情的觀點,她總能讓人意外,“那個讓你感覺被淹沒的人出現了嗎?”
夏末自然不會與他討論這些,正想轉移話題,內線電話適時響起,是集團辦公室催促會議的電話。夏末拿起早已準備好的資料,“開會了。”
肖克傑把手裏的工作總結遞還給夏末,“總結和資料放一起,等我一會兒,我把披風放進辦公室。”
夏末衝他的背影嚷嚷,“那份加急文件是法務部對合同的反饋,沒有問題,你直接簽字就行。還有總結你得看看才行。”
未回頭的肖克傑向後揮揮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長通集團雖是家族企業,但不講裙帶,不養閑人。月初計劃月底必須完成。肖克傑負責銷售和拓展兩大部門,月底總結自然免不了有銷售業績。
而夏末無意間改的數字,正是當月銷售額,把5000台的5改成了8。
會議進行到一半,精神懈怠的肖克傑拿起桌邊的手機查看郵件。幾個股東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眼裏全是不屑。夏末留意到後用胳膊肘兒悄悄捅肖克傑一下。在集團的時間已經不短,她知道哪些股東的話有分量,知道哪些人能影響總裁肖長鴻的判斷與決定。
肖克傑強打起精神,把手機遞給夏末。
肖克明的郵件會直接發送給她,肖克傑這麼做,夏末以為是需要她辦的工作郵件。趕緊伸手接過來,卻發現居然還是肖克明的,信的內容很短,一目了然:哥,年前年後會有各種節日,夏末家隻有她自己,你能不能多組織一些集體活動?
夏末把手機還給肖克傑,從資料中抽出一張紙,寫了兩個字:不必。
肖克傑伸手把那張紙拉到兩人中間:那小子不懂,集團年底本來就有各種集體活動。之所以讓你看信,隻是想讓你知道克明對你的一片心。
夏末匆匆接著寫一句:請不要再關心我與克明之間的事。
心不在焉已引得部分股東不滿,公然與女助理紙上交流更激起那些股東的憤怒。夏末一直留意著周圍,自然察覺到氣氛有異。正想趁肖長鴻還沒有發現前拉回那張紙,肖克傑卻摁住紙的另一邊,紙張撕破發出“刺”的一聲,會議室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們倆。肖克傑沒事人似的,一點也不在意,夏末卻頭臉火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肖長鴻目光冷厲,“怎麼回事?”
肖克傑若無其事地回答,“不小心撕破了張紙。”
肖長鴻掃視一圈,最後,目光落在剛才正作總結的調試部王經理身上。王經理正要繼續開始總結,卻被心懷不滿的那幾位股東的目光所震懾,一時間呆在那裏,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
察覺到氣氛詭異,夏末一身冷汗。這時候,她對麵坐著的卓肖然突然揚起手中的報告書,“ZK6100NGA9係列客車已經進入流水線,距離上市時間還有30天,我們已經有國內各專營店的預訂訂單,我覺得銷售部在本月的業績上增加20%不成問題。”
肖長鴻看向肖克傑,“肖副總,怎麼樣?”
在長通集團內部,卓肖然是特別的,無論是總裁肖長鴻對他的態度,還是他管轄部門內員工對他的敬畏,都讓股東們不敢迎著他的鋒芒而上。這個從未出現過錯的年輕人,讓他們心生畏懼。因而,他一開口,沒有人再敢提剛才的小插曲。
悄悄鬆口氣的夏末下意識地看了眼手邊的工作總結。一看不打緊,當即驚出一身冷汗,5000台怎麼成了8000台?再加20%的話就是1600台。那就意味著下個月比這個月多出4600台,基本上就是成倍增加。這哪裏是救場,這分明是拆台,任何人都知道,9600台意味著什麼。
肖克傑並不知道總結中出了紕漏,今天這事他是故意的,他故意引夏末看他的手機,故意和夏末紙上交談,他自然知道這麼做會引起股東們的不滿。但是,他更想知道卓肖然的反應。這小子明明和夏末是舊識,可自從突然來銷售部談工作那次後,近半年的時間裏,這小子對夏末視而不見,為什麼?他很好奇。其實,他很早之前就想試一試,隻是,夏末與克明的關係似乎有了進一步的發展,他不想牽扯到她。可今天,他知道自己可以一試。卓肖然什麼時候對自己管轄之外的部門有過興趣?!增加20%並不困難,這麼說應該是救場吧!自然,卓肖然要救的絕不是他。由此可見,這小子和夏末是有關係,克明知不知道?他心裏無端氣悶起來,臉上卻笑得極是燦爛,“我們銷售部本月中旬已與浙江公交總公司達成意向,他們一年之內逐步更換杭州、寧波、溫州、麗水、金華、台州六個市的公交車。這幾天就會簽訂正式合同,下個月就會先供應杭州,所以說,增加20%的銷售額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