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裏，肖長鴻聲音低沉，“我已讓洪秘書訂了明早的機票。明天我們一起前往汕頭考察莫氏集團。”
卓肖然心裏一驚，“我手頭上還有些工作沒有安排，不好走開。至於前往莫氏考察，我建議您帶上意軒，他應該觀摩一下莫氏的生產線。據說，莫氏出產的車零件上從未用過替代品。”
“我希望你能去。”肖長鴻並不想點破莫老爺子的意思。
肖長鴻已不再是商量的語氣，之所以用“希望”隻不過是不想讓他再堅持。卓肖然心裏一陣厭惡，目光不由自主變冷，“我與總裁似乎有約定，ZK6100NGA9係列客車麵市第一年內，隻要還在生產，我們倆之間必須保證一個人在集團。”
“意軒不會再胡來。”肖長鴻不放棄說服卓肖然，前往汕頭他需要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肖然，過分堅持原則就是死板，適當變通不是壞事。”
“總裁還是另外選人吧。”卓肖然堅持，並不等肖長鴻再開口就掛斷電話。
一直默默靜聽著的夏末伸手在卓肖然眼前晃了下，回神的卓肖然笑容勉強，“怎麼了，小丫頭？”
“肖克傑說得沒錯。你的的確確很跩。”
卓肖然故作輕鬆挑挑眉，“看來有人不停向你灌輸我的缺點。是，我承認我性格不好，不過，堅持原則是好事。一個不能堅持原則的男人是做不成什麼大事的。”
“為什麼你與總裁必須要有一個人在集團？”
卓肖然自然不能說他不想與肖長鴻一起前往汕頭，他暫時還不想夏末知道他與莫氏集團的關係，“我們在德國考察時，ZK6100NGA9係列客車配件緊缺，肖意軒擅自做主要用替代品，被丁琳獲悉及時通知了我。回國後我與總裁約定，ZK6100NGA9係列客車隻要還在生產，我與他之中就得留一個在集團。因為肖意軒有先斬後奏的權力。”
肖意軒的身份夏末有耳聞，她替卓肖然難過，“你堅持得對。做車的人首先要考慮的就應該是車輛的安全。”
卓肖然笑了，“被心愛的人理解，感覺真好。”他剛說完，手機再次震動，仍是肖長鴻，這一次接通後他不再先開口。
肖長鴻聲音疲憊，“肖然，我留下來，你帶隊。至於成員，你在集團內部挑。”
“好。”卓肖然掛斷電話後看向夏末，“估計見我媽的時間要提前了。”
“伯母在汕頭？”夏末的心又開始怦怦亂跳。她還沒有見卓母的心理準備。
見夏末緊張，卓肖然壞笑，“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不過，我媽性格很好，自小到大，隻要是我和我爸喜歡的，她都無條件喜歡。你好福氣，不會被未來的婆婆為難。”
“可是，如果明天就去，我什麼也沒準備。”
“不用準備，你去就是最好的禮物。”
“不行，我……”
卓肖然抓住夏末的手，“她會把你當女兒的。”
“我也會把她當親媽媽的。可是，終歸是第一次見麵……”
卓肖然吻一下夏末的額頭，“你如果堅持，我們到汕頭後一起準備。好了，米差不多蒸好了，我去做蛋包飯。你收拾幾件換洗衣服，等會兒我們去酒店。”
“去酒店？”
走到廚房門口的卓肖然回頭壞笑，“別想歪了，我一直住酒店，我們過去收拾東西。”
“是你一直想歪，好不好？”夏末很是不好意思，聽到“去酒店”三個字時她的的確確愣了一下，“真是懶人，把酒店當家住。”
“家裏有女人才算家，一個大老爺們，自然是怎麼方便怎麼來了。夏末，雞蛋在哪放著？”
“冰箱裏。”
“記得多帶幾身從德國帶回來的衣服，我眼光不錯，那些衣服真的很適合你的氣質。”卓肖然邊在廚房忙活邊扯著嗓子和夏末說話。
夏末也是邊收拾衣服邊回應，“知道啦。”
肖克傑沒有想到，父親甚至等不及他回家商量就匆匆離開。望著獨自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劇的母親，他心底的憤怒直接衝進大腦，掏出手機就準備撥給父親。
肖母慌忙阻攔下來，為肖長鴻開脫，“克傑，莫氏集團一旦開拓國內市場，長通將麵臨最大的危機。你爸沒有做錯，聽媽的話，以後不要因為工作上的事與他起衝突。況且，年年都過結婚紀念日，少過一次也不打緊。”
曾經雍容雅致的母親眼角爬滿了魚尾紋，臉上雖然笑著，可曾經明亮的眼睛滿是愁苦和落寞，肖克傑看得心口一酸，“媽，這麼些年你挨得太辛苦了。”
“挨？”肖母有些愣，“傻孩子，自從有你和克明，媽的生活一直都是幸福的。苦日子才叫挨呢！”
肖克傑上前擁住母親的肩膀，“走，媽，去兒子房間看去。”
肖母笑罵他，“我愛看的節目你不愛看，你愛看的我又不喜歡。辛苦一天了，媽可不想影響你，你趕緊上樓休息去。”
“媽，如果沒有我和克明，你還覺得幸福嗎？”
肖母臉上的笑容僵了下，“克傑，為什麼這樣問媽媽？”
肖克傑盯著肖母的眼睛，“你覺得爸愛你嗎？”
肖母用笑罵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你這孩子想說什麼呢。你爸不愛我會有你們倆？”
肖克傑攬住肖母的肩頭，一起往樓梯方向走，“媽，你聽說過卓安雅這個人嗎？”
肖母身形微晃，臉色更是瞬間蒼白，“克傑，你到底想給媽媽說什麼？”
肖克傑加重臂膀的力量，用力攬著母親的肩膀，“媽，你的反應告訴我，你知道這個人。對不起，我本不該問你。可我實在不想讓你自己扛著，我和克明長大了，有些事可以為你分擔。媽，以後有什麼事別自己憋在心裏，告訴我，我幫你解決。”
肖母拍拍自己肩頭兒子的手，“卓安雅是你爸的初戀女友，你爸並沒有隱瞞我。而且，她似乎在我和你爸結婚當天就離開了Ｚ市，從那之後就沒再回來過。我知道你爸心裏苦，在懷上你那年，我對他說，肖家已有了繼承人，他可以出去找她，可你爸拒絕了。他說，他已經對不起一個女人過了，不能再對不起我們母子。克傑，別怪你爸，這些年他挨得很辛苦。”
這是沒有料到的新情況，母親並非不知情，肖克傑沉默起來。走到肖母門口，肖母輕歎一聲：“不管你從哪聽說的這個名字，都不要在你爸麵前提起。”
“如果他去找她呢？”
“我們共同生活了三十年，已經夠了。況且我還有你和克明，如果他願意，我放他離開。”肖母笑容平和，“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克傑，好好工作，早日撐起長通集團才是正事。”
“媽，我和克明……”肖克傑欲言又止。
“想問什麼？媽隻要知道就不會瞞你。”
“我是甲型血友病，這種病致病基因是女性攜帶基因導致下一代男性發病，我和克明都是男的。我有病，克明為什麼沒有？”
肖母笑容苦澀，“前些年我以為你會問，可你一直沒問，媽知道你是孝順孩子，顧忌媽的感受。克傑，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你和克明永遠都不知道。克明他，不是媽的孩子。”
肖克傑震驚，“他是爸和別的女人的孩子？”
肖母搖頭，“克明確實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不過，卻和我沒有血緣關係。”
肖克傑聽糊塗了。肖母又是苦苦一笑，“你小時候病得厲害，你爸希望擁有一個健康的孩子。所以，我谘詢了醫院，接受了捐卵。”
肖克傑隻覺得內心一片悲涼，“對不起，媽媽。”
肖母眼角濕潤，“是媽對不起你。如果不是媽的染色體攜帶致病基因，你小時候也不會受那麼大的罪。克傑，這事到此為止，不要責怪你爸，也不要告訴克明。”
“我知道。”肖克傑像小時候一樣，親吻了一下母親的鬢角，“媽媽，我不會告訴克明。不早了，早些睡吧。晚安。”
肖母點頭，“晚安。兒子。”
肖克傑又抱母親一下才鬆手，“媽，以後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什麼時候想看電影了就叫我，想出去逛街了也叫我。總之，我保證隨叫隨到。”
肖母柔聲笑罵，“該娶媳婦了還跟媽黏糊，小心將來你媳婦吃媽醋。”
肖克傑故意拉下臉，“再說這事翻臉啊。”
肖母推搡著肖克傑離開，“趕緊上樓睡去。”
“說定了啊，我做你的男朋友。”
“臭小子。”
母親關上房門的那刹那，肖克傑臉上的笑容消失。他並沒有回自己房間，而是來到父親的書房。拉開所有的抽屜，檢查了所有的文件，沒有發現董潔送給父親的資料，最後，他的目光盯在書桌下的保險櫃上，肯定在那裏麵。父親的鄭重其事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這個卓安雅確實是父親深愛的女人，三十年的光陰還沒能忘記。
肖克傑自認為自己不是十足的孝子，在每一個對於母親來說特殊的日子裏，他做得最多的就是買一件價值不菲的東西送給她，他知道母親並不需要，可他真的不知道除了買東西外他還能做些什麼。他是母親的兒子，他必須為捍衛母親的尊嚴、幸福而戰。他不想為了家庭犧牲一切的母親失去父親，失去家庭。在這一瞬間裏，他決定，前往汕頭，阻止父親去見卓安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