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去德國考察過的夏末也明白,所謂的考察並不是實際意義上的具體工作,有她沒她確實不影響大局,於是,點點頭說:“好。”
卓母性格安靜,多數時候都是滿眼慈愛地盯著卓肖然和夏末微微笑。卓肖然還好,早已習慣。夏末卻很有些緊張,一頓飯吃完,滿腦門的汗。卓肖然發現後含笑提醒卓母,“媽,你這樣看著夏末,她會不好意思的。”
卓母慌忙道歉,“末末,總覺得看不夠才這樣看你,你別見怪,我以後注意。”
聽到卓母自然而然叫出“末末”,夏末鼻頭一酸,媽媽在世時也總這麼叫她。卓母說看不夠才那樣看,話雖然普通,卻飽含著愛。
卓肖然覺察出夏末情緒上的微妙變化,他有些擔心,“夏末。”
夏末朝他微微一笑後起身走到卓母跟前,蹲下身把卓母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裏,“伯母,以後我和肖然一樣,都是您的孩子。我多了一個媽,您多了一個女兒。媽看女兒想怎麼看就怎麼看。”
卓母眼角濕潤,把夏末拉進自己懷裏,“好孩子。”
卓肖然也走過來,把夏末和卓母一起擁在懷裏。三個人默默相擁一會兒,卓肖然掏出水晶手鏈,“媽,這是夏末為你挑的。”
卓母一愣後與對麵的阿姨對視一眼,阿姨把手裏的盒子遞過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連禮物都選得差不多。少爺,夏小姐,這可是夫人在你們回來之前就挑好的。”
卓母接過盒子,打開,夏末發現是一條別致的水晶項鏈,不同於她送給卓母的白水晶,卓母送她的是一條金水晶,且淨度很高,根本看不到任何雜質。夏末雖然無法估量出它的價值,但從卓肖然的神色中可看出,這條金水晶項鏈不是凡物,她想拒絕,卓肖然卻一把握住她的手,“這是家傳的。不要拒絕。”
卓母笑盈盈看著夏末,“這是家傳給長媳的。肖然,傻愣著幹什麼,給末末戴上。”
卓肖然答應得爽快,動作更是幹淨利落,根本不容夏末開口就為她戴上。戴好後,下巴依在夏末肩頭,“媽,很相配吧?”
卓母合不攏嘴,“相配,很相配。”
卓肖然高興地起身,“媽,我要去工作,讓夏末陪你。”卓母點頭。卓肖然轉而交代夏末,“好好陪媽,今天的事辦完我就回來。”
夏末點頭。
也許是因為兒子的歸來,卓母精神狀態很好,如果不是每天上午要在固定時間裏做心理治療,夏末根本看不出來她是精神病患者。卓母的心理治療是與醫師一對一的交流,因而,每逢卓母治療期間,夏末要麼去海邊散步,要麼在別墅裏轉悠。她發現,如卓肖然所說,別墅裏的植物很多她都沒見過,嬌豔卻不招搖,確實比較罕見。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轉眼間,她已在這裏生活了三天。這天,送走卓肖然後夏末陪著卓母去海邊散步。這是夏末提議的結果,夏末認為卓母不能老待在別墅裏,多出去走走利於她病情的恢複。前兩天阿姨不放心一直跟著,見夏末細心,今天便放心讓夏末自己陪著卓母去。
卓母領夏末去的地方正是她與卓肖然遊泳的地方,“末末,喜歡這裏嗎?”
夏末看了一眼海麵,臉有些微紅,“喜歡。”
“這是莫家當年為肖然買的。”卓母並沒有發現夏末的異樣,她隻顧沉溺於對往事的回憶裏,“準備在肖然成年時蓋一幢房子,讓莫家的孩子呼吸到最清新的空氣,看到最美的景色,接受最好的教育。”
“莫家?”
卓母輕歎一聲,“看來肖然沒有告訴你他的身世。他姓莫,叫莫卓肖然。他父親莫君白是莫氏集團老爺子唯一的兒子。”
“莫氏集團?!”夏末驚呼一聲,雖然猜出卓肖然的繼父身家不凡,但沒有想到竟是莫家人。長通的員工沒有一個不知道汕頭莫家,在助理崗位上工作的她更清楚這個家庭對長通的影響。
卓母滿眼歉意,“末末,不要怪肖然。他不是故意瞞你的,他隻是不想承認自己是莫家子孫。”
夏末突然間明白卓肖然執意不與肖長鴻一起前來汕頭考察的真正原因。肖意軒與客車安全可能會是一個因素,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不想讓肖長鴻知道他與莫氏集團的關係。
“末末。你介意肖然的身世?”夏末久久不語,卓母有些不安。
“不。我不介意。”
“那就好。末末,我之所以替肖然說出來,隻是想告訴你,肖然真的受了不少苦。”
“伯母,你想說什麼盡管說。”
“你既然接受了他,就要接受他的一切。無論是優點還是缺點,無論是完美的還是醜陋的。如果你做不到這一點,我希望你能早日離開他。因為你們愛得越深,離開時就會傷得越狠。”
“伯母,我確定我愛他,也會包容他的一切。”
聽後,卓母展顏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陽光下,海麵上的粼粼波光刺得夏末睜不開眼睛,她收回目光望向沙灘盡頭,“難怪肖然會說這裏是私人領域,不會有人過來……總裁?!”肖長鴻不是應該在Z市嗎?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肖然已經帶你來過這裏了?”卓母一想就明白了緣由,必定是兒子回家之前便帶了心愛的女人來到自己最喜歡的地方,如此按捺不住,看來情根深種。在心裏暗自懊惱自己不該多嘴說這一句時忍不住去看夏末的神色,卻發現夏末神情緊張地盯著前方,心中疑惑的她順著夏末的目光看過去,目光落在不遠處那個男人身上的刹那,她頭腦一蒙,整個人搖搖欲墜。
夏末反應還算迅速,趕緊扶穩卓母,“伯母,你怎麼了?”
卓母推開夏末,大步朝肖長鴻走去。可剛走了幾步像意識到什麼似的突然轉身返回,似乎想即刻離開這裏。
心裏極度震驚的夏末清楚地看到卓母臉上來不及擦去的淚,她很不安,“伯母。”
卓母沒聽見般,居然改走為跑。
“安雅。”肖長鴻凝望著卓母的背影,憂傷的聲音裏滿是絕望,“我是長鴻,我是長鴻啊。”
卓母仍往別墅的方向跑。
“安雅。二十九年了,我一直在尋找你。你所有的親戚,我們所有的同學我都找遍;我跑遍全國,還曾來汕頭三次,都沒找到你。為什麼要改名,為什麼連身份證都要改,我查不到你的任何信息。”
卓母的步子慢下來。
肖長鴻一步一步走向卓母,他的目光由始至終都在她身上,“你讓我覺得你已不在這個世上,可我沒有放棄尋找。安雅,你知道嗎?在知道收購糧食機械集團的人叫安雅後我欣喜若狂,我寧願你恨我,寧願你報複我,我也不願意再也見不到你。”
卓母停下步子,卻不願意轉身。
肖長鴻聲音哽咽,“安雅,當年是我鬼迷心竅,你一離開我就後悔了,我發了瘋一樣找你。可你為什麼要隱姓埋名?要不然我們……”
“我們絕無可能。”突然開口的卓母聲音十分尖銳,她轉過身,冷冷看著肖長鴻,“肖長鴻,我們今日隻當沒見過,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
“可我們明明認識。安雅,別自欺欺人了,你根本沒有忘記過我。”
卓母神情冷漠,“從二十九年前你與長通千金結婚的那一刻起我們就不認識了。從那時起,你是你,我是我,各不相幹,互不相識。”
“安雅。”肖長鴻不願意放棄。
“如果是我剛才的行為讓你誤會。那麼我很抱歉,我該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不應該想衝過去狠狠抽你一耳光。”
“你剛才隻是想過來抽我……”肖長鴻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卓母不願意與肖長鴻多說一句,她優雅地向夏末伸出手,“末末,走,咱們回家。”
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的夏末機械地點點頭,上前扶住卓母的手臂,踩著軟綿綿的步子往回走。
肖長鴻這才想起陪伴卓母的人是夏末,心頭所有的疑慮在這一刻有了答案,“安雅,你把肖然養得很好,謝謝!”
夏末感覺卓母的身體抖了下,她心裏有股子不好的預感,難道說卓肖然的生父是肖長鴻,他之所以會在長通是為了報複肖家?想到這裏,她感覺一股冷意躥上脊背,不由加重了扶著卓母的手腕上的力道。
卓母輕拍夏末的手臂,“你先回去。我和那個人有些事要談。”
夏末遲疑,不說卓母是病人,就說眼前的情形,阿姨沒有跟著,她怎麼能放心離開,“不行,伯母。”
“末末,聽話。”卓母一根一根掰開夏末的手指,“有些事我們始終要說開的。”
已經走到兩人跟前的肖長鴻話音有點冷,“夏助理,現在是工作時間,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應該正陪著卓總在莫氏集團考察。”
在長通工作近一年的時間裏,肖長鴻給夏末的印象總是冷厲威嚴。況且,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總裁,一個是小小的總經理助理,這讓她從內心裏怵肖長鴻。因而,這裏雖然不是長通,雖然她的直接上司卓肖然已經放了假給她,可她還是下意識地想去解釋,“總裁,我……”
卓母輕輕一哼,阻止夏末說下去,“想擺董事長的威風回長通擺,別在我們莫家地盤上耍威風。末末,先回家。”
“你們莫家?!”聽到“莫家”兩個字,肖長鴻不光是疑惑,他更多的是震驚。
夏末暗呼糟糕,“伯母,肖然很快就回來了。肖然與總裁之間的事還是他們溝通比較好。”
卓母這才意識到不妥,她朝夏末點下頭,“好。他們之間的事讓他們溝通。末末,你先回家,我稍後就回去。”
“伯母……”
“聽話。”
夏末隻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