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沁營地在四野空曠的黑暗中顯得尤為突出,就像是趁在黑色布幔上的油彩畫兒,在靜默的黑色中泛著迷離的光暈。草原上沒有夕陽西照,也許因為空曠所以日頭沉得仿佛比認知中的時候要快很多,胤礽一行也就趁著天際拉上夜幕的時候悄無聲息的將五百餘官兵很好的隱藏在營地四麵,圍攏成了一個包圍圈。但此時頭頂花環的胤礽心裏卻並不輕鬆,雖然黑暗給了自己隊伍很好的掩護,但同樣的平日裏一切可以用來聯係跟交流的暗號也都不能采用,聲響當然更是不行,這個時候隻能靜靜的等著,等著舒術過來彙報布置陷阱的情況,才好進一步的部署調派,以求將這次夜襲救人達到最好的效果。

胤礽不是軍人出身,也根本就沒有對戰爭在即所該有的緊張,身上這層厚泥早就風幹成了厚厚的一層黏在身上,很好的阻擋了蚊子的叮咬,也讓人在夜裏的曠野上不那麼寒冷,基於這幾種因素,所以胤礽在打了不知道多少的嗬欠之後,終於在一陣蟲鳴清風聲中漸漸有了些睡意。“郡王,末將已經將絆馬索裏外布了兩層,便是連營地裏的釘耙鐵叉也都用上了,北麵兒不夠用的,末將叫侍衛們挖了三層的小坑,量他就是千軍萬馬也很難出的去!”迷迷糊糊間聽見舒術的聲音飄過來,睜眼卻沒看見其人,循著聲音望過去,竟然什麼也看不到,隻見兩朵兒淺白的小花兒在自己身後兩步的地方上下搖擺著。胤礽無語,暗歎一聲,這保護色再加上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竟是連近在咫尺的人都瞧不真切,也不知道舒術這廝是在跟誰講話。“大人,小的是趙六兒,郡王在前頭呢……”“媽了個巴子的!你怎麼不早說!”傳來一聲壓抑的咆哮,接著便有衣物窸窣的聲響兒打身後傳過來。“郡王?”這小子怕又認錯,帶著疑惑的聲音先是問了問。“是我!”湊得近了便見得出輪廓了,竟是給這舒術又唬了一跳,頭頂花環上的兩朵小花兒迎風招展,一臉泥巴自然看不清什麼臉色,反而襯得兩個眼白更是慘淡,加上幾綹紅血絲,有些午夜凶鈴的驚悚感,別開視線“我都聽見了,做得好!拿槍的侍衛可照爺交代的分好了?”“回郡王,一百個持槍親衛每一麵二十五人作為先鋒軍,末將按照郡王的交代下了令,凡見敵軍接近,先行開火,後麵持箭的兄弟再行補上給予子彈上膛的時間,反複更替,殺敵於先機!”點了點頭,也不知道他看見了沒有“四貝勒那邊……”老四霸王硬上弓,明明沒有打仗的經驗,還偏得在這個時候充好手兒,隻得交代了舒術把他派到了思慮再三最為僻靜的一麵,還特別在絆馬索陣勢之前還挖了三層的淺坑,算是雙重保險吧!“回郡王,四貝勒那兒都妥當了,屬下留下了查哈跟秦仲兩個參領隨時護著四貝勒!交代了他們若有不對先掩護四貝勒撤退!”“嗯!咱們隻等著吉達跟年羹堯的動響兒吧!”

科爾沁營帳中原是可汗居住的一頂最為華美的帳子裏狼皮座椅上倒臥著一個虯須紅臉兒漢子,滿嘴的酒氣,醉眼靡靡的看著手下那欽馬伏在一個少女俘虜身上恣意的正歡,嘴角兒掛著撒上的酒漬,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腰上的褲子本來就沒係的結實,這一站呼啦一下掉到了腳踝,絆的自己摔回椅子上,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都說科爾沁出尊貴的美人兒,那孝莊…海蘭珠…嗝~咱沒見過…嘿嘿~~噶爾丹活著的時候聽說也去求過親,可卻啃在人家腚上,連個屁都沒吃上……嗝~~~~哪像咱現在,科爾沁的小美人兒隨便…睡…嗝~~哼!策妄敦多布算個球兒!他說不讓老子碰老子就不敢碰了!嗝~~哈哈哈~~翁牛特部打了四天了都沒拿……下來,等他回來了……大汗還不得抽他……嘿嘿~~嘿嘿~~來呀!去…去把那個…最尊貴的格格…給我帶來!!今兒晚上…我就睡了她!”

那仁托婭是科爾沁部台吉吉達的掌上明珠,算起來也是塔娜的表姐,這回跟著一起來覲見聖顏,本來依著阿加的意思是要把自己送進京裏嫁給皇帝,可還沒等見了聖顏便被忽然而至的喀爾喀左翼跟策妄的反兵俘虜,跟數十個被俘的少女一起關在一頂帳篷內,這幾天每日便有幾個女孩子被兵卒拉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每一天都能聽見營地上盤桓的族人的慘叫跟敵人的獰笑,那仁托婭的心一天天沉下去。夜幕降臨的時候那仁托婭的眼皮一直在跳,心裏也顯得比這幾天尤為惴惴不安。當帳子外麵兒黑影越來越近的時候,那仁索性閉上了美麗的眼睛,雙手死死捂在耳朵上,晶瑩的淚珠兒從濃密的眼睫中滲出,順著臉頰緩緩滑下。當來人架起自己的胳膊往外拖拽的時候,那仁將雙手交叉在胸前,嘴裏默默的念著騰格裏,草原的長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