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後守著明燭竟是坐在榻子上一夜,就瞅著外邊兒的空院子發呆,心裏頭胡亂想著自己個兒這一輩子的點滴過往,想著科爾沁的草場,想著那些潔白的羔子和油酥香茶,想著那漸漸淡出記憶的澄透藍天,也想著玄燁想著大清朝……對於今晚的安排,老太後的心裏也不坦然,一方麵站在玄燁的角度考慮他的艱難,另一方麵又難以放任科爾沁的族人一波接一波的劫難。科爾沁部也在減丁的範圍之內,而且作為曆來與大清親和的部族,每每到了此時更要對此作出表率,即使族人承受著生離死別,但依舊要受的妥協受的甘之如飴。玄燁的意思也是莫可奈何,自己一個後宮的老太後也不便說的過多,也隻能找這個眼下聖眷正濃的嫡孫再加以勸和著總能多份保證。胤礽這個皇孫是玄燁最為鍾愛的一個,這也難免讓自己這個本來就不是親出的皇額娘自小就對他多了一份疼寵多了幾分偏頗,但這孩子也是鍾靈毓秀才學卓越著實的沒有讓玄燁失望過,對自己也是孝順謙和較為親近的。恰又在這個時候兒娜仁那丫頭過來請安時,嘴裏沒少提起胤礽,不難看出這丫頭對自己這孫兒的愛慕之情。雖說這丫頭浮躁好動,不夠文靜端莊,坦白來講並不是自己喜歡的那種孫媳婦類型,但她是科爾沁的貴族,自打先皇帝以後,就不再有科爾沁出身的女子嫁入後宮之中,一來因為大位已定入主中原這麼久,大清的根基葉脈早已紮牢,而且各部也都相繼臣服效忠,按歲納貢,皇族已經不再需要這樣為了籠絡的政治聯姻。二來,也是玄燁自己朝事上的考量,他要做出滿漢一家的表率,首先就要讓漢人漸漸把滿人從野蠻韃靼的印象中漸漸抹掉,這也是這些年裏頭後宮忽然多出這許多漢家女子的重要原因之一。但作為科爾沁出來的女子,太後還是在本心裏希望康熙還能夠重拾昔日對科爾沁的信寵親近,也是為了科爾沁那世代萌蔭的福祉。胤礽現在受寵,既然能從圈禁中被赦免,現在又得以重用,已經能夠見出康熙對他的漸漸倚重,這大位得繼也許也是早晚的事兒,若是娜仁托婭嫁給了胤礽,也未嚐不是一件兩全的事兒……
雞叫頭遍的時候兒,果然外間院子裏傳來了響動,胤礽透過罩紗的明窗瞧見院子裏閃進了幾個人,嘴角兒一挑撩起一抹笑意。“托婭~托婭~你在裏邊兒嗎?”門外傳來了吉達的聲音,緊接著四盞宮燈先是閃進了屋裏,把個小屋兒映的明亮起來。然後內室的門簾兒一挑,台吉吉達搶先一步閃身進來。待看清楚屋內的情形,還沒來得及從臉上退下去的興奮表情轉眼間就被錯愕迷茫所替代,這二者交加的神色,倒是讓胤礽生平僅見。
胤礽端坐在暖踏上,錦袍的衣領兒束的一絲不苟,四開叉兒的袍子下絳紅色色的中褲紮在馬靴裏,端的一個氣質沉穩,一絲不亂!修長的手指捏著一個白瓷茶盞,在手裏來回打轉,也轉的吉達口齒生津,一口勝似一口的咽著唾沫。
這吉達呆愣了半晌,這次啊錯著眼珠兒把眼風掃向了床帳,隻見娜仁僅著了件肚兜兒趴在床上,四肢被朝上反綁在一起,嘴裏塞著塊帕子,正淚眼朦朧的與吉達對瞪。這一狀況讓吉達始料未及,原本預備好的一套說辭全數被堵在喉頭,咕嚕了兩聲連個屁也沒放出來,還沒等他再做出別的反應,便被胤礽把個白瓷盞貫在了腳邊兒,反射性的朝後退了退,胤礽眯縫著雙眼瞅著這個虯須莽漢冷冷的哼了一聲,朝著娜仁一指“台吉!你可真是讓本王刮目相看呐!你以為本王會酒後亂了性,這是低估了本王還是藐視本王啊?你又把自己的閨女娜仁格格置於何地啊!本王聽說這是太後的意思,簡直放屁!如此我倒要拉上你去太後阿奶那兒問問清楚,堂堂科爾沁皇室貴胄竟是能做出這種失德敗行的拙劣手段來達到目的嗎?哼!簡直是癡心妄想,你想讓本王意欲如何啊,娶了她還是殺了她!今日本王不妨撂下句實話,若是本王對你的格格有意,不需你費這心思本王也會爭取,反之,你就是白送,本王大可以把她當個玩物先受了,但也不會要她,你又能奈我何?本王之所以沒這麼做,是全了你科爾沁的臉麵,別讓皇阿奶做了難!若你是另有別的意思,本王也可以給你句實話,人意難勝天意,而皇阿瑪才是天!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