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叢發出沙沙的聲音。
秦申一言不發，從藏身的草窠中走了出來。
蕭程在他之後出來，快步越過他的身邊跑向方茹，緊張地問：“你還好吧。”
“嗯，吃得飽睡得香。”方茹笑眯眯地回答，然後又給了秦申一個笑臉。
秦申依然站在原地。神情陰鬱，定定地看著方茹，卻在方茹望向他的時候略顯慌張地低垂了視線。
他……沒有臉出現在方茹麵前。
他揣在兜裏的手緊緊握著手機，汗水讓手機的表麵有一種難以忍受的滑膩。秦申覺得手機裏的那條短信的每個字都變成了一根刺，根根紮進他手心。
那是方茹實現設置好的定時短信，十幾分鍾前發到了秦申的手機上。內容很簡單：藏在草叢裏別動，我來給你看看你一直在保護什麼樣的人。
後麵附上了蕭程製作的地圖上的一處坐標。
然後，他看到了揚揚父母想要方茹的命。
“大、大英雄……”
孩爸孩媽嚇得腿腳都軟了。秦申怎麼在這兒？
為什麼在這兒的偏偏是秦申！
當啷一聲，鋼管從孩爸的手裏掉落，孩爸和孩媽順勢跪了下去，朝秦申磕頭告饒，鼻涕眼淚和地上的泥土攪和在一起，萬分地可憐。
這麼可憐的人，為什麼要做那麼可恨的事情呢？
秦申滿耳朵都是這對夫妻告饒的哭叫，卻隻覺得兩耳嗡嗡響，一句也沒聽進去。
他保護了他們對吧？
他對他們有恩對吧？
那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對待他的朋友？
隻因為方茹會勸他不再保護他們？甚至會殺了他們？
他們怎麼不想想，他早就知道方茹討厭他們了，要是他會聽方茹的，不早下手了。
見秦申無動於衷，孩爸孩媽跪著爬向秦申，想抱著他的大腿哭。可爬到半路他們忽然害怕靠近了秦申會被扔火球，於是停在那兒不敢動彈了。他們其實沒什麼好說的，畢竟剛才他們親口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再狡辯也沒用，於是隻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諸如“饒命”、“我們不是有意的”之類的東西。
秦申低頭看向他們，覺得自己不認識他們。
不，他當然認識他們。正是這兩個人，把方茹從他們的車中攆了出去，在他和白偉辛辛苦苦為他們和喪屍苦戰的時候開車揚長而去，甚至還打昏了蕭程，把失去意識毫無自衛能力的蕭程扔下了車。
就為了自己逃命。
“行了行了，別嚎了。”方茹替呆如泥塑的秦申打斷孩爸孩媽，“不怕引來喪屍麼。”
孩爸孩媽終於住了嘴。
方茹朝他們兩個呶呶嘴，問秦申：“怎麼辦？”
怎麼辦？
秦申不知道。
蕭程怒目：“我看讓他們自己爬到公園外麵去好了。他們不是想這樣對付方茹你麼？反正你們自己說的，外麵喪屍沒把公園全圍住，有的是機會逃走。”最後一句對孩爸孩媽說的。
孩爸孩媽頓時臉色慘白，陷入絕望。
可秦申依然一動不動。
到現在了，他卻發現，自己依然不想對這對夫妻出手。
他覺得自己要崩潰了。為什麼自己還想保護這種人！
不對，不是保護……
隻是不想害死任何人而已。
不管他是誰，不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不管是故意殺人還是替天行道，他都不想。
他隻是，固執地不想弄髒自己的手而已。
卻因為自己的這份固執差點害死方茹。何其自私。
秦申臉上頓時火辣辣的，和被方茹抽了一巴掌沒兩樣。他真是該抽。
“哎呦喂，原來你們在這兒啊。”
白偉從遠處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方茹也給他發了那條短信，“不好意思哈我迷路了。跑了好多地方。話說外麵的喪屍有點多啊，有不少已經接觸到公園的圍牆了，大門口也有不少，也不知道門能不能擋得住，看來咱們得快點兒……”嘮嘮叨叨個沒完，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一嘴兩用，邊說話邊喘粗氣的。